顾言惜抬起头,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榭雨阁大门前。花朝衣着单薄,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
顾言惜快步走近,将自己的棉袍裹在她身上,皱眉道:“天气还冷,为何穿的如此单薄?”
祝嬷嬷为难地欲言又止,顾言惜这才看到她手上搭着花朝的棉袍,未等顾言惜问话,花朝却先一步搂紧她的腰,撒娇道:“别怪嬷嬷了,是我自己要这样的。”
“为何?”
“因为……”花朝把耳朵贴在顾言惜胸前,略带羞涩地笑道:“想让你温暖我。”
顾言惜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问:“站了多久了?”
“不知道。”花朝闭上眼,感受着这个身体的温度。
“回驸马,有一刻钟了。奴婢劝过公主,可……”
话音未落,花朝抬起头:“我已经大好了!陈太医说过,过了这个春天,本公主就彻底好了。”
顾言惜抱起她,步履轻松地走进大门。公主近些日子,似乎是有些恢复了,至少并不比初见时那般瘦得可怜了。
“公主,明日我便启程西征,圣上准许我出宫探望家人。”
“我跟你一起去。”
“好。”
午后,日光和煦,微风轻拂,顾言惜和花朝在将军府下了马车。
再次面对大夫人时,顾言惜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而大夫人也只是对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接着就把二人请进了正厅。
一盏茶过后,大夫人把顾言惜单独叫到书房。书房角落有一只深红木箱,高约两尺,长三尺,宽两尺,边沿四角均有些掉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表面并无灰尘,锁头也未生锈。
大夫人打开木箱,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孩子的小玩意儿:竹马、小木车、拨浪鼓、虎头鞋……
顾言惜依稀觉得这些东西颇为眼熟。
“这都是你小时候玩过的,应该不记得吧。”大夫人自说自话,从最底下拿出了一幅画卷。
“之前一直没机会给你,你小时候还怨我,没留下你娘的遗物。”大夫人背对着顾言惜,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听得出来声音的颤抖,“今天,你拿走吧。”
大夫人貌似擦了擦眼泪,回过头来故做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你娘小时候画的,非说要送给我。你也长这么大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着,她又转过头去,在那堆旧物之间翻翻找找,忙忙碌碌,似乎并不打算回过头来。
“大夫人。”顾言惜双手握着那纸张有些泛黄的画卷,倍感沉重的同时,她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在信里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大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并未回头,“我对不起她。”
“我是说,你,爱她?”
大夫人不语,缓缓跪坐在地,轻声啜泣着,眼泪代替了回答。
良久,大夫人才平静如初,看着这个和苏沐卿眉眼颇为神似的孩子,她心怀悔恨,悔恨至极。
“当年,圣上为了笼络前朝重臣,计策之一便是让新臣与旧臣结亲。说白了就是让这些重臣的女儿作新朝的人质。你父亲便是如此,只不过与其他人强权相逼不同,你父亲年轻时英姿俊逸,又会甜言蜜语,凡是见过他的大家闺秀,无不倾心。这其中也包括你娘。”
“当时,眼看着你娘越陷越深,即将成为你爹的棋子,我劝过她,”大夫人话语微顿,随即叹了口气,“可是她不听,宁愿和我反目成仇,也坚信你爹不会负她。”
“所以,我为了证明她是错的,想方设法做了顾家正室。本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娘看清事实,回心转意。结果那年,你爹突然回府,怀里抱着即将生产的你娘,我还没见过他如此慌张。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也许你娘是对的。我刚入府那两年,你爹又陆续纳妾添房,但从未碰过她们……也没碰过我。我明白,因为我们都是棋子而已。唯独你娘,被他放在了棋盘之外。”
顾言惜大脑一团乱,在她的印象里,不管是儿时经历过的,还是从外祖口中得知,她的父亲都是一个滥情冷漠的人。正因如此,哪怕上次他为自己向陛下求情时,顾言惜也以为他只是为了保全顾家……
“那他……如果真的爱我娘,为何没给她名分?”
“都是我的错,”大夫人自责地留下泪水,“是我的错……”
“你容不下她?”
“我爱她!”大夫人声泪俱下,胸口似乎有刀在刺,“如果我知道她是对的……如果我知道他们情投意合……如果我没有意气用事……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啊……姐姐……”
顾言惜眼噙泪水,默默蹲在她面前,任由她抱着自己哭得泣不成声。不管其中有何变故、缘由,但顾言惜此刻相信,殷绾娇深爱苏沐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