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历3年春，顾丛以八抬大轿迎娶殷绾娇为正妻进府。与此同时，殷国远请旨远赴江北任职。

华历4年春，周允改名“苏允”入宫选妃。

“丞相，我不明白，”莫离好奇地问道，“大夫人的父亲为何去江北任职？开国大将军的岳丈，在朝谋职不是很容易吗？”

苏恪看着手中殷国远久违寄来的书信，长叹道：“原本，老夫为了尽早结束中原战乱的局面，确实曾助本国开国一臂之力。但我与国远老弟已经约定好，同为前朝旧臣，切忌以二心侍主。岂料顾丛这个无赖，竟打起了我们女儿的主意！而国远因被迫答应女儿和顾丛的婚事，打破了先前不侍二主的约定，便觉无颜面对我，这才……一晃，竟有二十年未见了。”

“刚才您说，大夫人是主动嫁给将军的？”

“那日，老夫就站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她说她要证明顾丛不爱卿儿。于是，回去之后便以性命相逼，逼着他爹同意她嫁给顾丛。国远老弟爱女心切，只好答应下来。其实，就算她不闹这一出，顾丛娶她也是迟早的事，因为我与国远是前朝重臣，只有我二人完全依附新朝，其他前朝有能之人才会顺从。故此，我二人杀不得，也放不得。”

苏恪微微蹙眉，眼中满是哀伤：“可惜，我那女儿像着了魔，尽管他顾丛的正室已有人选，可这混小子说了两句甜言蜜语，卿儿就认准他了！”

“可是，将军直到夫人死都没给她名分……”莫离不平地嘟囔着。

苏恪苦笑道：“这也算是那混小子失算的一点，他成亲之后，又以此法笼络了不少旧臣归顺新朝，可是那些新妇刚过门没几天就都突然暴毙身亡。”

“怎么会这样？”

“是他的大夫人，暗中下死手。以至于后来，再无人敢与顾丛结亲。顾丛自然也不敢将卿儿再纳进府了。”

“如此说来，将军对夫人还是有感情的？”

“也许吧。”苏恪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所以，第二年圣上便开始了开国以来的第一次选妃。下旨从旧臣、重臣家中选一个闺中女子入宫为妃。凡不从者，株连九族。”

“那不就是人质吗！”

“没错。当时卿儿刚有身孕，就连验身那一关都过不了，无奈只好让周允以苏家女儿的身份入宫。”

“难道不会被查到吗？”

苏恪摇摇头：“肯定会。”

“那为何……”

苏恪若有所思：“其中缘由，恐怕只有圣上知道了。”

御书房，巳时刚过，沐景阳正翻阅奏折，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那是一个春天，也是他建国以来首次选妃的大典上，近百人的队列之中，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她，与旁人不同的是，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再加上那忧郁哀伤的眼神，让见惯了庸脂俗粉的沐景阳再挪不开眼。

当晚，沐景阳决定留宿榭雨阁。夜半即将入寝时，岂料见她身虚体弱的模样，竟生了怜悯之心，于是便放过了她的初夜。

由于本次选妃本就不是沐景阳的意愿，而是由皇后全权操办，他一开始并不清楚榭雨阁这位的底细，后经核实才知道她叫“苏允”，是苏丞相的女儿，可苏丞相似乎只有一个女儿叫苏卿，早些年沐景阳为表和意，特赐“沐”字给她。所以，这个苏允怕不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但尽管如此，沐景阳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魅力在无形的吸引着他：就像在万千武器里，看中了一把既不最锋利、也不最精美的宝剑，但你感觉这就是属于你的。

于是，他爱她，无条件地对她好，她想要的、她没开口要的，只要他有，便都送去了榭雨阁，哪怕她一如既往的冷漠……

直到那天，那是一个六月的午后，艳阳高照，暑气几乎蒸得人发昏。他来到榭雨阁，却看到她带着贴身婢女朝东门去了，行为鬼祟。于是，他悄悄跟了过去……

“陛下，驸马已在外等候。”

沐景阳的思绪被适时地打断，他缓了缓神，说道：“让她进来。”

顾言惜进殿行礼：“臣顾言惜参见陛下。”

“免礼。押运粮草事宜准备如何了？”

“回陛下，万事俱备，明日便可启程。”

“嗯。”沐景阳犹豫一瞬，接着问道，“花朝那边……”

“陛下放心，公主已知晓。”

沐景阳暗自松了口气，欣慰地笑道：“那就好。公主，真是长大了。若是在以前，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呵呵……”

顾言惜淡淡笑道：“是，公主，长大了。”

从太和殿出来，回榭雨阁的路似乎漫长了许多。顾言惜满脑子都是那封信的内容：我这辈子最爱的便是姐姐，最对不起的也是她。

以顾言惜从小到大的记忆，大夫人一直是严厉苛刻的，动辄打骂自己，如果像她信中所说，她“爱姐姐”，却又为何对自己仿若仇人呢？

“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