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历二十四年初月,庭中白梅含苞待放,天气愈渐暖和。
是日清晨,阳光柔和,空气中缥缈着些许水汽。
陈太医背着他那老旧的草药箱子从榭雨阁走出来,顾言惜搀着花朝跟随其后。
陈太医回头笑道:“这些日子,公主气色大有好转之象,平时切勿动气,以免心绪紊乱。老朽方才开的药方,一定要叮嘱药膳房仔细抓药,按时服用,只要熬过这个春天,老朽敢打保票,以后都不会再犯。”
“那真是谢谢陈太医了!”顾言惜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对了,陈太医,今日何不在宫中用膳?”
“老朽是一介粗人,连肚子都是吃糠咽菜的主儿,宫里的饭菜怕是会让老朽吃坏了肚子。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老朽还是回丞相府咯!你外祖知道我的口味,呵呵……”
顾言惜听得出来陈太医的言外之意,毕竟当年就是因为遭人嫉妒,才落得个终身离京的结果。
“既是吃不惯,那晚辈便不再挽留了……对了,陈太医,外祖身体怎么样了?”
“你外祖身体啊,还是老样子……”
顾言惜见陈太医一脸愁容,心里不禁紧张起来。谁知下一刻陈太医忽地笑出声来,道:“能吃能喝的!你就放心吧,你外祖由我看着,不会有事的。正好,趁着我在帝京这段时日,替他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那就有劳陈太医了。请您转达给外祖,过些日子公主身体好些,我们就回家探望他老人家。”
“老朽一定带到,公主不能受风,还是快回吧。”
“陈太医,”花朝突然开口,“我一直都想问您,阿如,她怎么没跟您回京?”
陈太医微笑道:“公主不必担心,俗话说‘伤筋动骨需百天’,阿如断的又是护着内脏的肋骨,不宜舟车劳顿,老朽便擅自做主让她留在了西郊。啊,阿如很聪明,识方认药甚是机灵,老朽便收她为徒,教她行医治病之理……嘿嘿,老朽还擅自为她取了个名字‘知尘’,知晓尘间事,方得悟人生啊。”
看得出来,这个小老头对于自己取的名字很是满意。
听得阿如很好,还学会了识方认药的本事,花朝激动地险些流下眼泪。
“多谢陈太医照顾阿如……啊,是知尘。太医以后有事尽管跟本公主说,本公主定竭力相助。”
“好好好、老朽先谢谢公主了。公主快请回吧,三日后老朽再登门诊脉。”
“陈太医慢走。”
陈太医走后,花朝便发觉顾言惜像是有心事一般。
“怎么了?是不是惦记外祖?”
“什么都瞒不过公主,”顾言惜无奈地笑道,“如今我被软禁在帝宫之内,没有圣上的命令,不得离宫半步。纵然惦记也无用罢。”
“本公主去求父皇,准你回家探望。”
“不必了,公主。等您把身体养好,我自然就能回家了。”
“顾言惜,”花朝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着说说话了。”
顾言惜看着花朝尚且有些疲惫的面容,心中甚是心疼,她抚上花朝的发梢,微笑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我不就在这里吗?”
“没什么。”花朝微微偏过头,怕眼底的泪水流下来,顾言惜怕是会担心的。
“公主别怕,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顾言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抚着她单薄的肩膀。
“顾言惜。”
“嗯?”
“顾言惜。”
“嗯,我在。”
“顾言惜,”花朝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成婚多久了?”
“自圣上赐婚以来,约有一年多了吧。”
花朝蓦地黯然神伤,嚅道:“竟有这么久了。我突然想起来,大皇姐也是在我这个年纪外嫁和亲的,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小外甥。”
顾言惜呆呆地看着花朝稍显疲惫的脸庞,不由得万分心疼。
“公主,都是我耽误了你。”
花朝看着她憨憨的表情,忍俊不禁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又没说是你耽误了我。我若是后悔了,早就让父皇将你碎尸万段了。”
顾言惜欲言又止,反而转移了话题:“对了公主,我见院中的白梅已有密密麻麻的花苞,想来今年一定开得好看些。”
“嗯,”花朝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们还没看到西郊的红梅开放。我从小只见过院中的白梅,听父皇说因为母妃喜欢。不过这么多年,我倒是有些看腻了。”
“公主,”顾言惜轻轻握住花朝的手,安慰道,“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人买几株红梅来,和这白梅种在一起。到时公主想看白梅就看白梅,想看红梅就看红梅,如何?”
花朝轻笑道:“傻瓜,天底下梅树多了去了,我想看的……是你亲手为我种下的第一株。”
“啊……”顾言惜看着花朝满眼的热情,竟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噗呵呵……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顾言惜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视线,窗外渐渐升温,连带着屋内也变得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