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这暴怒的声音从何七身后传来,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把何七吓得一激灵,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穿一身翠绿的圆领衫子,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神情张牙舞爪,很是愤怒,似乎连腰间的玉佩都在跟着摇晃起来。
何七定睛一看,发现那石子竟然在这小孩的脚下出现,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赔礼道:“这位公子,当真是对不住,我不知后面有人,不想那是石子竟然误伤了你。你的伤势如何?”
不想面对何七的靠近,那小孩却是连连后退几步,用另一手指着何七道:“诶,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过来啊!真晦气,一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什么人呐!”
这小孩说话可真够难听的,但今日试验,何七不想无故树敌,况且也是自己把那石子踢出去砸到了人,是以何七还是按捺住心中想要骂人的冲动,耐心道:“公子,我并非是有意的。只是这四下无人,其他人都走在前头了,你若是疼得厉害,不若与我同行,我扶着你走,咱们赶紧到濯缨亭,便能离开这儿了。”
何七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递给这小孩,道:“公子,你先擦擦伤口吧。”
谁知那小孩却是一把将何七的帕子拂开,道:“谁要你的帕子,你什么人,也配跟我走在一起?”
饶是再好的脾气,听了这话,也难免会生气。且何七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方才一直忍耐,不过是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得罪人。可她好生道歉后又放低姿态哄着他,这小孩却得理不饶人,何七收起笑脸,将帕子收了起来,道:“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可我也向公子赔过不是了,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既如此,不如公子说这事该怎么办。”
“我咄咄逼人?”那绿衣小孩脸上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转而就变为愤怒,瓷白的小脸扭在一块,厉声道:“你给我跪下道歉!再磕三个响头,我便放过你。”
这话一出,二人之间沉寂一瞬,待何七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几乎要被气笑了。她怎么就运气这么好,这石子一砸就砸中一个纨绔子弟呢?
那绿衣小孩见何七不言语,眉毛一挑,道:“怎么,你不是诚心道歉?”
何七不欲与此人多纠缠,耽误了赶路的时间,闻言只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谁知那小孩在她身后大喊一声:“谁准你走了!”何七不打算回头,却听见噗通一声响,竟是那小孩要追何七,却不甚又被那石子扳倒,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溪涧里头。
不过那溪涧并不深,待何七看到他时,他已经双手撑着在溪涧里头坐起身来了,只是一张脸已经全红了,头发散落下来,狼狈地贴着头发,透出一双圆睁的怒目,死死瞪着何七,活像个水鬼。
何七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心里头莫名生出一股心虚,可转念一想,又不是她把这小孩推下去的,不都是他自作自受吗?可那“水鬼”的眼神像刀子似地朝她刺来,何七只能朝那“水鬼”伸出一只手,可人家却根本不领情,自个儿站起来上岸了,连多余的眼神都不分给何七一点。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何七收手入袖,扭头也要走,一旁的小径中却闪出一道人影,看到湿哒哒的绿色“水鬼”,倒吸一口气,道:“小世孙,是谁把你弄成这幅样子的?”
何七脚步一顿,听到“世孙”二字,身形登时僵住了。这绿色小孩被叫做“世孙”,那他不就是……何七慢悠悠回过身去,实则脑子已经转得飞快了。根据卢氏先前告诉过他的,这临川郡王府里头能被叫做世孙的只一人,那便是郡王最宠爱的孙子。这位世孙的父亲是郡王长子,只可惜英年早逝,膝下只有一双儿女。郡王怜惜幼子,向圣上请了一道特旨,封男孩为世孙,承袭郡王府的爵位。眼前这个绿色水鬼,便是传闻中那个郡王千娇万宠的世孙了。郡王府这辈的王孙里头,再没有比他身份更贵重的了。
要何七早知道他的身份,方才就是说什么,也要忍下这位世孙的刁难。再对上这位世孙充满怨气的目光,何七的心里头也凉凉的,这园子还没开始走呢,她就已经失败了。一来就跟世孙吵起来,不把她赶出府都算好的了。
然何七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出现,世孙只暴躁地嚷嚷叫人带他回去更衣,根本就不搭理何七。他身边的侍从见主子没有发令,也自然而然地无视了何七这号人,一群人就这么走了。周遭顿时变得安静,除了那颗移位的石子和岸上的水痕,好像什么也发生。何七愣愣站在原地,她懊悔得想仰天长啸,可又怕再招来什么人。她方才真是被气昏了头,若是再好好观察,说不准就能看出这水鬼身份上的端倪了。
“何七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何七总算从呆滞里头出来,可抬头看去,却是方才那位有些古怪的陆公子。何七下意识想要回避,她可再不想跟这些名门大户的小孩扯上关系了。可那陆公子已经十分自来熟地迎了上来,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迷路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何七兄弟作伴,不如我们一道寻路。”
何七并未反驳,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缓慢地挪动着步伐,陆公子以为何七是默许了,好不高兴地跟了上来,嘴上不停:“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写诗么?这园子里头景致颇多,但要写得别出心裁却是难。毕竟郡王他老人家口味刁钻,眼睛也毒,是不是好诗,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郡王殿下也真是厉害,今日这么多人,每人写一首,他要从里头挑四首出来,那不是给人看得眼花缭乱了?我反正是瞧不出这些诗有甚么区别,不都是一个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