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林停晚斩钉截铁却不甚走心地敷衍。
小孩子听不出敷衍,搓搓手帕紧张期待着。
房门被推开,又迅速关上,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声嘈杂,竟没有敲门声。
来人竟是白义正。
刘牧见人进来颇为高兴,站起来巴望,见到是个男人,又失望地坐下。林停晚倒是维持着懒散的坐姿,听到人来,眼皮都没抬。
“白某特意为前几天宴席上的无礼行径道歉。”
林停晚:“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应该是死在自己生日宴上的黎见尧。”
白义正维持着仅有的谦恭:“黎家的损失,白家会有所表示。”
林停晚冷笑:“一条人命在白老板看来就是赔点钱能打发的。若是白老板没有诚意,今天便不必再谈了。”
“林停晚,你莫要造次!”白义正露出了本心面目,“白家敬你一分也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今晚若是刘慈带着那东西回来,宣扬出去,对白家没好处,对郁熠朝一个根基尚浅的更是没好处!”
林停晚不知道郁熠朝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心里有所预期。以刘牧为饵本是想钓出刘慈,没想到白义正先上钩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义正,讽刺道:“先是耿奎和钱至,现在是刘慈,白家连个下人都管不住。”
“耿奎是个蠢货,想诓白家点东西做生意,拿了不该拿的,死有余辜。刘慈被那同村巫女蛊惑,如今不知效命于谁,竟成了叛徒酿成大祸。而钱至是什么死的,林大人不清楚么?”
白义正嘴角擒起讥讽的笑,“纵使他做事失利,白家就算有心杀他,最后他也依旧是死于黎见昈之手。若不是郁熠朝为保黎家有意引导黎见昈杀了钱至抵罪,你以为黎家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林停晚不禁想为其鼓掌,“看的真清楚啊,投毒过消蚀骨定,竟需要白大人亲自出面。”
那日在两河村,白义正带人放毒,妄图通过折损一个钱至,将黎见昈和商界潜在竞争对象郁熠朝一同扼杀。
白义正失去了耐心,他上前一步,要硬抢刘牧。刘牧被吓哭,抬手给了白义正胸口一拳,力气竟大到后者一滞。刘牧趁机躲在林停晚身后。
“林停晚,你以为郁熠朝是什么好人么?你处处护着他,倒是不如和白家合作,至少白家的地位在这里,可以护佑你下半辈子不受政变影响掉脑袋。刘慈之事,你单枪匹马就算通过刘牧引出来,也没法收场!”
林停晚步步后退,刘牧在他身后跟着退后。白义正多次伸手抓捕刘牧,都被林停晚和刘牧的合力躲开。眼见两人迈出屋子,来到露天的台阁上。白义正扬拳打在林停晚胸口。
“林停晚,别不识好歹!”他的声音淹没在急雨中,又被林停晚反击的一拳打在脸上,面色狼狈。
林停晚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雨幕中和白义正扭打一通。刘牧站在冷雨里看着两人厮打,不敢上前帮忙,也不敢向后回到屋里,只能呆若木鸡地淋雨。
晦暗不明的天光处出现一个黑衣人,趁着刘牧不备,抱起小孩就跑。刘牧一阵惊恐,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打晕过去。
白义正打不过林停晚,被对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隔着雨帘,他嘟囔道:“跑了!别他娘打我了!咳咳咳!刘牧被拐跑了!”
两人回身望去,一个黑衣人朝楼下跑去,已经隐于雨色中。
——
虽然不清楚江承璟邀请他来共同听山雨的目的,但是作为一介草民,郁熠朝不得不答应。
郁熠朝,江承璟和郁又宁站在四楼的亭台上,上面的楼阁遮挡住了雨点,同时这个高位能将山景一览无遗,是最佳的赏雨点。只是三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听说郁老板产业不小,有想过将重心迁到京都吗?”江承璟半是正色半是玩笑地问。
郁熠朝不知江承璟的目的,斟酌道:“只是经营了些小买卖,与四大世家差远了,哪里能挣钱维持经营去哪里罢了,遑论重心。”
江承璟背手在后,“郁老板,这商会一行,我家林卿都快住在你那至居里了。还没说服你?”
说服什么?郁熠朝有些了然,江承璟这是在为朝廷吸纳新的商界势力,以为林停晚一次次来找他是为了劝他为朝廷效命……
“在下若有余力定鼎力支持朝廷,但现在恐难担得起此等期望。”
江承璟笑笑,伸手给了郁熠朝一张令牌:“五百万两真金白银不假,郁老板莫要谦虚。父皇对商界也很关注,江山代有才人出,若是郁老板需要朝廷支持,尽管来找我。”
郁熠朝真想问问林停晚到底在太子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好话,让太子委以众望。
此时郁又宁走过来用手帕给郁熠朝被打湿的肩头擦拭水珠。江承璟赏够了雨,体贴道:“郁老板前几日肩膀受了伤,景也赏了,回去歇息吧。”
郁熠朝却道:“多谢太子殿□□恤。临山会后阿宁就要独自回泾关,生意上的事我脱不开身,与她叮嘱几句。”
江承璟点点头同意,而后识趣地带着下人走开了。
雨势渐小,滴滴答答打在墙瓦上。
“哥,你不回……”
“还给我。”
郁又宁的话被郁熠朝生硬冰冷地打断,她感觉心漏跳了一拍,但又迅速调整表情无辜道:“哥,你说什么呢?”
郁熠朝一步步走进,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被后者错身甩开。她手中的东西在躲闪时与栏杆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
是流萤月明玉。
“郁又宁!”
见事情败露,郁又宁不再隐瞒,“哥,刘慈的目的并非箱中与乌胡战争有关的朝廷议和物,我与她达成了并不会威胁到你的契约。你便把这把钥匙给她罢!”
原来流萤月明玉是打开那箱子的钥匙!
郁熠朝冷漠道:“刘慈的话你也信?”
郁又宁:“如若她想要治你于死地,她大可以直接杀了你,不必拐弯抹角地打开箱子,用里面东西震慑你。”
郁熠朝自然知道这些,圈禁刘牧,从黎见尧尸体上摘下流萤月明玉,都只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没想到这条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条件是什么?”
郁又宁按理说并不认识刘慈,必然是有着某项利益交织,才会让郁又宁铤而走险来偷他身上的玉。
郁又宁红了眼,看着他久久不语。
“我替她拿到玉石钥匙打开箱子,她替我,杀了林停晚。”
郁熠朝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如若对面不是他妹妹,他必然已经将人千刀万剐。
“是你,桦惜村和天下至宝的小巷里,都是你一直要害他。所以你才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天下至宝店里。郁又宁,你和郁行志为何不能放过他?!”
郁又宁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声音哽咽:“哥!那他为何不能放过我们?我爹纵火也是为了保下郁家!这么多年我习武炼身,渴望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你以为我听到自己爹是个杀人魔头我不难过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明明那人已经不再操控郁家了,明明此事随着他们母子两个的消失而结束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林停晚又一次出现在泾关?他还嫌害郁家、害你不够吗!”
“我不忍再让父亲杀人,可是我当真下不去手,若不是如此,又怎会在刘慈找来时答应她从你身上偷东西!”
“哥,你也是替家族着想的吧?不然为何你早早从异香查到我爹,却并未透露半分?还有乌胡的商队……”
“住口!”郁熠朝夺回流萤月明玉,眼底的深渊要将人吞入漩涡,他感到身体已经被雨水湿透,但是那股冷意竟是从心里升起,弥漫四肢百骸。
“哥,把东西给我……”
“嘭”一声重响,一个黑衣人从山间楼上的阶梯坠落,他疼地弓起身子,还不忘护住一起摔下来昏迷不醒的刘牧。
郁又宁惊恐后退:“林……林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