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周:“你手里的三件物件,我可以一并买下,价格你来提。”
“宿老板觉得我是缺买家还是叫不上价?”
“并非如此,我知道林大人年纪轻轻能做到太子心腹的位置必然有超人的手腕和魄力。而且你并不满足。”宿周走近林停晚,“你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没有实权的东宫之臣。”
宿周看到林停晚默然的表情中有一丝松动,继续道:“但是林大人,此等世道,不是你能力卓绝就能一步登天的。你知道大皇子江承朗为何草草受封,而二皇子江承驰一个废腿之人还能在京都疗养?”
“为何?”
“因为江承驰背后是整个穆家军!皇帝要动他前还要找一找虎符在不在枕头底下!”
“那又如何?”林停晚不屑道,“江承璟才是太子。”
“虽然此话听起来大逆不道,但是林大人最是了解太子殿下,你以为他能顺利登基?有能力坐在帝位上治理家国?他被宠坏了,根本不懂朝局。江承朗和江承驰身体都有疾病登不上帝位,但是你别忘了,江承朗已经有三个儿子了。我听说他正在慢慢培养孩子,你说目的为何?”
“宿老板若是如此操心政局不如我卖你个官爵做做?”林停晚冷眼瞥向宿周。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探讨朝局,我只是一届草民,我只是想给林大人一条后路。”
如若太子被推翻,他的势力将被全部斩除,包括林停晚。
林停晚突然展颜一笑,水雾衬在他清俊的面容前,朦胧掩盖不住的动人。
“宿老板说了这么多,是想要拉拢我?”
“错!是合作!”宿周手掌向前,“我宿家垄断江国金银珠宝生意,作为商贾世家,人财咸备,必能与林大人共赢共进。”
林停晚挑剔地扫视过去,颇为疑惑:“你若是这么说,我为何不当下去救出于枫?你能给的他可以加倍。”
宿周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这些天他渐渐接受于枫雄厚的实力,也思考过此人对于家族的威胁,但是排查到流风阁并未向金银珠宝这类贵重玩物领域拓展时,他认为此人对宿家的威胁暂时没有其他家族那么强烈。
但是此刻林停晚将他和于枫放在同一级别上对比,他有些难言的滋味。
“你倒是年纪稍长,可能比他稳重些?”
林停晚的这句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明摆了指名道姓骂宿周这么大岁数了,还一事无成。
宿周盛怒:“林停晚!你别不识好歹!”
林停晚收起笑意:“宿周,我是在给你最后的机会。”
他看到宿周迷茫,便解释道:“你当真以为用白云深处钱庄的银票这一条罪名推卸到于枫身上,就能排除宿方的嫌疑了?”
宿周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你祖父十分长寿,这让家中小辈都没有机会一展身手。你三十岁那年还没有接手家中一个铺子,而同期的世家后辈不成器的手里也有几个营收项。于是你一气之下遁入道门,清境起心境来,这些年都与世无争。
从太子遇刺前你的反应也能看出,你做事并不强求结果,十分随性。但是在调查刺客时,你竟然将宿方置之身后,亲自追查线索。在白云深处和监牢中更是直指于枫,不顾一切地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如此一反常态,你不觉得突兀又可疑吗?”
宿周没想到林停晚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追问:“单凭这莫须有的心迹变化就能将罪责推到宿家?”
“也不完全。”林停晚继续,“因为白云深处除了明账,还有私账……”
宿方瞪大双眼,于枫这小子骗他们!
“我查了,那张一百两的钱票,按照标号是借给了钱至。”
“所以宿老板,你的下人伙同白家狗腿,试图陷害你、陷害宿家,你还执迷不悟地包庇他?”
“他并未参与刺客谋划。”
“但他的的确确参与了刺杀。”林停晚毫不留情地拆穿,“否则白水城北暗访流民的事情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泄露出去?从你提出倡议到马车行至城北,一共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是宿方,难道是你宿周将太子行迹暴露了?!”
林停晚清楚宿周自提出计划起就一直和自己同进出,没有时间也没有动机找个刺客干掉脑袋的活。
宿周认命般叹一口气,“宿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准备车马时有人打探,据他说那人遮得很严实,问题也直击太子行踪,宿方本想叫人赶走他,但是那人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他一时鬼迷心窍,加之侥幸,便收了下来……”
“事后他并未坦白,是我撞见他收拾行李,一副要跑路的架势,才逼问出这一百两。只能说于枫运气不好,谁叫这白云深处钱庄是他的产业,再加上他刚好因涉嫌杀人越货被关押,我就想着……”
“想着将银票放在刺客身上再装模做样地找到,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反正一个小小商人,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林停晚替他说完,冰冷犀利的眼神拷问着宿周。
“但是于枫若是在狱中将私账拿出来,我何至于出此下策?”宿周试图着狡辩。
林停晚冷笑一声:“私账我没见过,骗你的。”
宿周:“?!”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林停晚话锋一转,“宿方就算参与了刺杀,一来他只是无意间被买通,二来他只是一个下人,跑了就跑了,顶多是宿家治下无方。何至于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护人?难道他是你爹私生子?”
林停晚本是随口调侃的话,谁知宿周竟一脸一言难尽的晦暗不明。
?竟误打误撞说中了!
“额……”林停晚有些惭愧,一下理解了宿周的处境。
将私生子作为下人安置到亲生儿子手下,就算有怨念也只能悄无声息地动作,明面上要护着,且逃不过被监视的命运。刺杀太子之事若是宿方被查到,难免不会牵连宿家,说不定还会宣扬一下宿老爷的风流韵事……
“那钱至,也是你随便说的?”宿周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专心回到刺杀案上。
“不,如果我没推断错,钱至,才是刺客背后的驱使者。”
在郁熠朝还没有被关进大牢前,林停晚几次审讯,刺客嘴极其严,就算不得不说话,也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描述。林停晚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推断此人应该是从南州流落至此的打手,又了解一些金银借贷的常识,那可能在白水城最不显眼的钱庄中做看护。
他打定主意去钱庄最多的街上实地走访,并暗中怂恿经如鸿一同,只是还没来得及前往,就被郁熠朝的事拖住。
后来经如鸿多次前往那条街上的不同钱庄中借贷,每次都威逼利诱,使出浑身解数要查看钱庄的账目,在这些账上,竟有一人是常客——钱至。
——
几日前。
“这能说明什么?”彼时经如鸿拿着刚返途归来的信鸽,拎着有银票有银两甚至还有铜板的一兜借来的钱,不解其惑。
林停晚“啪”地打在要去拆信件的手上,一把夺过来信,回答:“那刺客虽然嘴硬,但明显是被人骗了,而且,他一不知道要刺杀的是太子此等天潢贵胄,二不知道指派他来的是谁,以为是像以前一样拿钱办事的一锤子买卖,大不了拿着钱再换个地方就是了。”
“啊?”经如鸿接过累的快瘫的鸽子,用手梳理着羽毛,“那他直说了不行?偏要拖延甚久!”
“他不拖延时间假装自己知道点什么,没有利用价值,衙门立刻要了他的命。”
“那你怎么将钱至找出来的?”
“刺杀太子这种事情,你会随意在大街上拉个看上去是刺客的人执行?”
经如鸿一脸“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傻子才会,除非事态紧急……”
林停晚点点头:“所以此人必定经常往返于钱庄,至少对刺客有浅薄了解。而且还要身处商会之中,对世家和太子的动向极为熟悉。在得知太子动向后迅速寻找刺客行凶,下意识就会想到近期经常打交道的地方认识但不相熟的人。”
“那怎么不可能是钱庄街上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这样不是用人更顺手?”
林停晚攥紧手中从泾关传来的袁满的亲笔信,徐徐道:“以上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原本想刺杀的另有其人,弄巧成拙了。但是钱至肯定跑不了,而且,不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