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一个来自泾关医堂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一个可以算是无父无母,家族不幸的半瞎,竟然十年间韬光养晦,暗中积蓄,一朝被视,早已蔚然。
白义正气愤至极,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下人,“没用的东西!”
商会是白家主理,本来是显示白家商界霸主地位的,现在倒好,邀请的几百个商界翘楚里,二三十个都是流风阁的人,这是给郁熠朝搭桥铺路!
“义正!”白义信起身制止暴怒的白义正,“派人去找,现在也来得及。”
白义正平复暴躁的情绪,反应过来白义信的话: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遏制事态发展,那就借着刺杀的罪名将他打入深渊,不得翻身。
于是他果断布置吩咐下去,便装模作样地整理衣领和袖口,稍作顿身与白义信迈进中厅。
即使作为对家,白义信也不得不赞叹郁熠朝识人用人的眼光和高超的管人能力。
厅中人头攒动但不显聒噪,人流不知按照什么原则坐立有序,没有人为无端的传召焦躁吵闹。
他们大多衣着普通,气质稳健,放在商会人群中能完全被淹没,得不到多余的关注。散落时毫无察觉,但是聚在一起,一眼便能意识到他们来自同一个团体。
因为眼神——那种自然朴实下隐藏着不息的精力,揉进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排除万难决心。
这是一个优质的商人该具备的核心力量。
尽管唯利是图,却获利有方,所图行道,裨益世俗。
白义信做了一辈子商人,他钦佩更羡慕这样有能力全身心投入到商业活动中的人。
见到白家兄弟入场,华宿将扇子轻轻晃动,不紧不慢询问:“不知白大人这么火急火燎地传唤我们来,所为何事?”
白义正冷笑一声,“呵,为什么把你们叫来,你们不清楚?”
华宿瞬间冷了脸,他“啪”地一声收起扇子,“白大人真是荒谬!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难道这白水城真是你撒野的地方?”
白义正反而没有理会华宿的挑衅,他扫视四周,所有人都静默无言地注视着过来,竟然小有压迫之感。
“你们在谁手下办事自己心知肚明,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们老板于枫刺杀太子未遂,现畏罪潜逃。之前与他接触的在座诸位都有嫌疑,这是掉脑袋满门抄斩的罪!”
“你放屁……”
华宿双指并拢在扇柄上,因为用力而青筋外露,他用扇子狠狠指向白义正,一句话没说完被人从后方制止。
那人臂膀半裸,形容粗犷,但说话行事却异常稳重,只是一上前就袭来一股鱼虾蟹的腥气,令白义正捏了捏鼻子。
聂鳌拦下华宿,温言有力地驳斥:“虽然草民不懂官府和政治,但是清楚凡是罪犯都有审查结果和文书。如若我们老板着实犯了错,也有公文昭昭,律法治罪,如此空口白牙诬陷,不知白二公子现在是站在容州地方官的位置上,还是白家次子的角度?”
“如若他不心虚,跑什么?”
华宿:“这白水被你白家一手遮天,牢狱被紧紧看管着,最后接触我们老板的是白家的人,如今人不见了反倒来问我等罪过。
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说人是越狱了就是越狱了?如若白家为了把刺杀的帽子扣在流风阁的头上,对人做出不利处置……”
“胡说八道!白府做事……”
“够了。”白义信斥停白义正,款款向前,徐声道,“承蒙各位老板能抽时间来白舍议事,愚弟为太子探查真相心切,冲撞了各位老板,在下替他道歉。”
“但是时局所迫,为了太子安危,需要大家出力团结。”
林停晚冷眼看向白义信。他倒是真会蛊动人心,也会给白义正脸上贴金,探案心切也没见提供什么有效信息和资源,倒是见势不利开始倒戈。
他说了这么多,将过错全部归咎于忠心下的急切,一句不提诬陷郁熠朝的事。
这么看来,白家也默认要将这弥天大错推到郁熠朝身上。
林停晚隐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流风阁众人不是傻子,见势头不对,人群中有人出言驳斥:“为太子效力我们定将赴汤蹈火,但是此事一没有定论,二是此乃你白家一家之言,我们凭什么任你驱驰?”
白义信刚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忽悠对方,就听见后面角落里传来掷地有声的回答。
“我来替太子下这个命令。”林停晚缓缓起身,走到白义信身边,靠前一步,“即日起,封锁白水城,全城通缉于枫。”
华宿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还是眼睛出了问题,这话听起来没问题,这个人看起来也正常,但是林停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受控地向后仰死过去。
聂鳌以为他心系老板,一腿迈向前抵住他的身子,揽住他的肩膀将其扶正:“没事,相信阿朝。”
而华宿此刻梦想破灭:我的联运主理,我的璀璨前途,我的家族振兴!都没了……
实际上,在场认识林停晚的人都和华宿一样惊讶,经如鸿和宿周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目瞪口呆。
连白家兄弟都微微侧视,有些难以置信。前几日还在审讯大堂上百般回还掩护,如今才过几日,便态度大变?
人群微微骚动,然而林停晚还没说完,他眯起眼睛,唇角微勾,“对了,流风阁的人也要参与,而且是找人的主力。”
多数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人群中传出不满的声音:“你凭什么代替太子?头衔高我们就得听你的?”
“对!我们抗议!”
“我们相信自家老板没有问题,此事我等申请重新查办!”
林停晚眼见下面的商人纷纷起身上前,抗议辩驳的反对言论一声盖过一声。他站在喧嚣里没说话,只是从衣领处掏出挂在脖颈上的坠子。
刹那间厅内自动消音,众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
不得不服从。
厅前的宿周、经如鸿和白家兄弟不知发生了什么,亦不知林停晚用了什么手段一转局势,好奇地张望过去。
只见林停晚胸前尚带有余温的红枫玉坠紧贴着衣服,左右晃动两下后悠悠定住。
不知是不是错觉,流风阁众人觉得这玉坠比之前更鲜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