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正和保姆一起逗孩子。她眼神温柔地望着婴儿车里的宝宝,闻言轻声说:“嗯,好啊,带小满出去放放风。”
她愿意出去,何云煦精神一振,去收拾出门该带的东西。
出门时,何云煦往迟意肩膀上披了件外套,她沉默地低下头,伸手合了合衣裳。
两人在花林走了一会儿,风吹下的花瓣如雪花般落在他们的发顶和肩膀上,也有许多飘落进婴儿车。
小满单薄的小被子也落满了白色粉色的樱花,还有些落在她的脸上,她难受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有掉进她嘴巴里的,她尝了一下,小脸皱成一团,又用舌头把花瓣推出去。
她很不满地捏着拳头闹了一下。
何云煦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背,安抚了一下。
小满的视野一下高了起来,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张大嘴巴啃了一口他的头发,糊了他一头口水,最后老模老样地叹了一口气,把脸枕在他肩膀上,脸颊挤出粉嘟嘟的婴儿肥。
迟意心情突然特别坏。
小满是不是更喜欢爸爸一点?
她朝何云煦伸手:“我来抱吧。”
何云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到她怀里。
迟意刚抱上手,小满突然哭了起来,小手不情愿地推了她一下。她立刻像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心里拔凉拔凉。
她僵到那儿,何云煦伸手把孩子抱回怀里,轻轻晃着哄了哄。
小满紧紧搂着爸爸的脖颈,拿后脑勺对着妈妈。
他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迟意病了大半个月,他怕孩子打扰她休息,便不怎么把孩子抱给她,现在小满竟然有些不认得妈妈了。
迟意见这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差点克制不住情绪。
这份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睡觉前。
因为何云煦坚持认为分房会伤害夫妻感情,所以哪怕是生病,两人也是睡在一起,只不过为了方便迟意,两人各盖各的被子。
哄睡了小满,迟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样都睡不着。
何云煦对枕边人的动静非常敏感,索性开了灯,起身去热了一杯牛奶。他把她叫起来,让她喝。
迟意揉了揉眉心,接过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两人都在床边坐着,一个借着床头灯把书拿来看,一个小口地喝着牛奶,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她咕嘟咽下牛奶的声音。
迟意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心里有些紧张,她想坦坦荡荡和他说,我们离婚吧。但是话到嘴巴,怎么都说不出来。
牛奶还剩下小半杯,她暗暗地清清嗓,准备开口。
“小壹。”何云煦先出声,迟意只好把自己要说的话先按下去,问他有什么事。
“之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她病的这段时间,他想清楚了,管她到底爱不爱他,在健康面前,其他事情都不值得一提。他想和她白头偕老,可她以后能活多久,这还是个问题。
“啊……”迟意盯着手上的杯子,“没事,没事的。”
“我呢,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他嗓音低低地说。
迟意整个人僵住,后背直冒汗。他在说什么?
小满出生的时候,他的妻子看着乖乖的小婴儿,理所应当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那是他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只看了一眼,他就深深记住了她眼底藏着的爱意,那是她从未对他露出过的笑容,一次也没有。
那一刻,他清楚意识到,连继续欺骗自己也没办法做到了。
“对不起,一直强忍着和我睡在一起,肯定很痛苦吧?可是我却那么自私,总想让你陪我。我知道你想和我分开,但是,宝宝还那么小,我们陪她长大吧。等她大一点,再考虑以后的事,怎么样?”
他几乎自虐般说出这番话。
对于他这样从小生长在富贵人家,从小就受到父兄毫无保留的支持和疼爱,上学时是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进入社会也游刃有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挫折的人,这近乎是他所能说出来的,最卑微的话。
唯独遇见迟意,好像通过她,来到了一个无可奈何、一败涂地的畛域。
迟意喉咙轻轻动了动。他知道的,不管通过什么方式,他知道她想和他离婚,那其他事情,他还知道多少?
可是,就算等到宝宝长大了再离婚又怎么样,总归是要分开的。既然迟早会分开,那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了,小满还得再经受一次分离之痛,不如趁着现在小、没记事,一了百了。
“睡吧,睡一觉就都会好了。”迟意答非所问地说,既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