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一痛,一阵天旋地转后,顾昀秋落入了一个沾满颜料味的怀抱里。他感觉得到搂住自己腰肢的手在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被冷的。
“对不起,我不该乱吃醋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许港的声音也在抖,砸在顾昀秋耳畔都碎了。
顾昀秋只觉得很讽刺,每次都是这样,犯了错以后道歉,以为这样就可以抹平造成的伤害吗?
他冷冷开口:“李队以后会怎么看我们?我和魏言适的关系会被传成什么样,你是一点都不在乎。放手,你太幼稚了,我和你没话好说。”
许港的嗓音脆生生的,“不要,我知道我说错了话,可你能不能在乎一点我的感受,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后怕,万一我晚来一步,你和他岂不是要睡一整晚。”
“我们睡过的觉,又何止一整晚。”顾昀秋残忍一笑,他狠狠推开许港,失望地看着他,“我想和你断得干净,我永远不会吃回头草,你不用再挣扎了,光是魏言适没有和我谈过这一点,你就永远比不上他。你在我这里,永远出局了,永远。”
“我不信!”许港恼羞成怒,一把扯过顾昀秋,狠狠堵住了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又是这样!顾昀秋最知道怎么惹怒他,只要说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刺破他虚假的好脾气,露出内里的狰狞。
顾昀秋被强吻的次数多了,身体形成了非条件反射,下意识用膝盖去磕许港小腿,许港吃痛地屈膝,顾昀秋接着用巧劲绕到许港脚上,勾脚把他绊倒在地。
但他忘了此时不是在水泥森林里,而是实打实的土路,两个人滚在土地上,由于恰好是在下坡路,两人一路滚到坡下,被凸起的巨石拦截才停下。
许港一直用手护住顾昀秋的头,最后关头他瞥到了巨石,在顾昀秋即将撞到时,硬是抱着顾昀秋多转了一圈,用自己的身躯迎了上去,挡下这一击。
许港咬牙吞下闷哼,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顾昀秋站起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你傻吗,为什么要把我踢倒?有没有哪里受伤啊?喂,说话啊?”
自从有了上次顾昀秋突然昏倒的前车之鉴,许港格外关注顾昀秋的脑子,生怕他下一秒会晕过去,然后失去所有记忆。
“我没事。”顾昀秋摇摇头,点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对着天上的星星分辨了一会儿方位,他大概清楚了回去的路。
顾昀秋避开土坑往上爬,感受到许港没跟上来,他回身用手电筒的光线照着许港苍白的脸,“不要发呆了,快点跟上来!”
“……好。”许港没再多说什么,紧赶慢赶跟上了顾昀秋脚步,慢慢爬上坡。
背上传来黏黏糊糊的触感,想必是刚刚那一撞,把他的后背磕破,血流了出来。
幸好顾昀秋没事,要是他的头撞了上去,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许港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太阳穴,咬紧牙关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才看到远处传来朦朦胧胧的光点,他们的宿舍在大山深处,离村民的房子距离又远,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萧索。
快到篱笆大门时,顾昀秋拉开了许港,和他走到挂着大灯的树底下,“你回去吧,我到了。”
“不打算…邀请…舍友进去吃个饭吗?”许港吃力地说着话,他不敢太用力吸气,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看来伤口比想象中要深得多,他更加庆幸是自己撞到了巨石,换顾昀秋早脑袋开瓢了。
“你真入戏了?”顾昀秋故作惊讶地张大嘴,旋即释然一笑,“不愧是和影帝上过床的人,你这演技比谢乔自然得多,也算是无师自通了。”
许港垂下沾满冰晶的眼睫,已经没有心力争辩,他坐到树根上,抬起头固执地说:“反正我在这儿不走了,你要去吃饭就去吧,我不会离开的。”说完扭开了视线,被宿舍上方飘起的轻烟所吸引。
那神情又坚定又破碎,仿佛是一只任性的小狗。
顾昀秋拿他没辙,疑惑地看着他,“你去我们团队里吃饭,那你的团队呢?你作为负责人脱离组织像话吗?”
“我不是负责人,我们集团的风头都被市领导抢走了,只要物资和钱到位了,就算我不在也没有关系。”许港没有撒谎,这次活动他们公司出钱出力安排活动,但被市里某些不作为的人发现了。
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一直都位于社会底层,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人狮子大开口要他的劳动成果,他也懒得去邀功,干脆把这次活动做了个顺水人情,送给了走马上任的新领导。对方收获政绩,他抱得美人归,何乐不为呢。
至于其他的什么类似于慈善的初心,为民服务的决心,恐怕早就无人在意。
只有顾昀秋是真的从一而终在办实事,没有一句废话。
顾昀秋听懂了他的话里有话,像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遇到这种事只能束手就擒。他叹了口气,“走吧,去吃饭。”
许港原本蔫了吧唧的脸立马恢复神采,背上的灼痛立刻就消失了,比吃了十颗止痛药还有效。
跟上顾昀秋的步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医生说我的胃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要记得按时吃饭,如果没有准时一日三餐,那病又该复发了。”
“你也知道要爱惜身体。”
“那当然,我现在每天早上要吃三个鸡蛋、两杯牛奶、一片吐司呢。”
“你这个‘三二一’的比例不太均衡,应该把吐司提到金字塔最底端,鸡蛋放在塔尖的位置。”
“真的吗?那我明天就这么吃,我们家大事小事都听你的。”
许港固执地认为,只要反复提“我们家”,不断暗示顾昀秋那些过往,他就会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他们还会回到从前的日子。
即使只是一种心理暗示,他也想顾昀秋记住,那些岁月是真实存在的,他们还会有很多年。
走到大院里,魏言适一眼看到了顾昀秋,接着看到了许港,他放下碗筷回到了屋子里,避开了和他们的接触。
顾昀秋盯着那道黑色背影,心里酸涩的说不出话来,他又一次伤害了魏言适,即使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但这个真诚热情的朋友,他不愿失去。
刘思远笑着上前,“秋哥晚上好呀,今天忙啥去了,一天都没在大本营看到你。”
“上午在学校上课,下午去书吧给墙壁画涂鸦了。”
刘思远点点头,看到了他身后如影随形的影子,“这位是谁啊?也是咱们队伍的一员吗?”
许港直接抢在顾昀秋之前回答,他用力点头,“对啊,我是顾总的助理,昨天刚到。”
“你好你好,没想到顾总还有这么帅的助理,每天去上班都是一种享受了吧。”刘思远被许港灿烂阳光的笑容感染,莫名对眼前年轻帅气的男孩很有好感。
顾昀秋也看向许港,被他热情的笑容晃了晃,迅速转过头,暗自腹诽许港这副好皮囊确实好用,随便对人笑笑,都不知道有多唬人。
“没有,其实每天能看到顾总对我来说才是一种享受。”许港笑着去戳顾昀秋。
顾昀秋背对着交谈的两人,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好了好了,秋哥也忙了一天,咱们快去吃饭吧,李书记晚上送了半扇羊排和几只走地鸡过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哦对,今天下午市政府派人送了好多物资,一车车的新鲜蔬果,也不知道那些大货车司机怎么这么有能耐,把车开进来的。”刘思远边把两人带到空桌上安排座位坐好边说着。
顾昀秋若有所思地看向许港,“今天下午的采访真不是你们公司的公关?”
许港忙着用滚水给顾昀秋烫碗筷,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公司最近又没丑闻,我有什么是需要借慈善公关的?”
“也是,你最近挺安分守己的。”顾昀秋面前的碗装得满满当当,许港还在疯狂给他夹菜,他急忙拦下,“够了,你当喂猪呢,我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完的给我。”许港夹了一筷子野菜,大口吃起来。
顾昀秋看着他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脸颊,忍不住笑道:“我看是你想吃吧。”
许港热忱地和顾昀秋对视,语出惊人:“再说那么多废话,等会儿我就吃你。”
“……”
顾昀秋:今天这饭可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