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曾听见过邢夫人私下里为着林姑娘的事情很埋怨过老太太,觉得老太太重视她远胜过二姑娘。
王善保家的记得邢夫人说,凭那林姑娘如何出挑儿,到底有一个“外”字。
老太太放着自己的亲孙女儿不疼,倒上赶着去偏疼她一个外姓人,可见是老糊涂了。
王善保家的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
此时有了机会,她在心里想了一想,便凑上前一步,出言挑唆道:“嗳,我在旁边瞧着,这怎么像是个‘男人’的东西呢。喏,你们瞧着是不是?嗳——好端端的,怎么别处都没有,偏这里有。”
其他媳妇婆子听了她的话,再一想那玉佩的形制,也觉得似乎确实是个男子的东西了。
但碍于朱盛家的在跟前,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是面面相觑,心里却都有些犯嘀咕。
王善保家见众人这样,越发得了意,笑道:“喔唷,若是个男人的东西,我看也有些道理。你们想,咱们家里现有的几位姑娘,金尊玉贵的,都是打小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不比那后头来的,年纪不大,倒正经出了两回远门子,谁知道在外头时又认识了什么人?唷,平时见不得面,若是想念得紧了,从外头来瞧瞧,也是有的,走不得正门,可不是就得从‘上头’来么。”
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面又伸了一根指头向上指了指。
朱盛家的一皱眉,狠狠啐了王善保家的一口,道:“你要死了,从哪里放的这些屁呢!”
王善保家的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大,又被当众啐在脸上,只觉十分没脸。
她顿时没了精神,也不敢回嘴,只把头垂下去。
朱盛家的还待继续骂下去,从丹青照壁后头却转出一个老嬷嬷来。
这竟是黛玉从南边家里带来的王嬷嬷。
王嬷嬷自从到了荣国府,这几年里一向笑脸迎人,从不似其他乳母一样拿腔作调,也不颐指气使。
她对人说话总是客客气气、有商有量,所以众人也多爱同她亲近。
众人见了她,都上来问好。
朱盛家的见她来,后面的话倒也不好说下去的,心里更有些忐忑,不知道前头的话被她听去了多少,也只好先住了嘴,只是狠狠地瞪了王善保家的一眼。
王嬷嬷笑着跟众人招呼过一回,却不走开,只道:“不敢打扰各位办差事,只是我方才打那边走过来,听见你们说话,倒是解决一件心事,如今我却是为着这个东西来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向着朱盛家的手里的帕子一指。
朱盛家的听见王嬷嬷说方才众人的说话她已全听见了,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也没了。
且不说林姑娘是老太太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如今可是连当今圣上也明白关照她呢,这样的人物,怎生好得罪她?
朱盛家的暗忖,自己方才到底是一力回护林姑娘的,想来这嬷嬷也听得真,她生怕被王善保家的浑话带累了自己等人,不敢接茬,马上顺着王嬷嬷的话将手中的帕子打开,把玉佩递给她,一面笑道:“王奶奶说的是这个?”
王嬷嬷将玉佩拿在手上,对着光比了比,笑道:“可不正是这个!这是我们姑娘从南边儿带来的,不是这里的东西,所以你们没见过。你瞧这穗子,还是姑娘小的时候儿我给姑娘做的呢,可惜现在我眼睛不成了,如今再想做呀,可是做不来啰。”
王嬷嬷抚了抚那穗子,脸上笑意慈祥,似乎在追忆曾经的年华岁月一般。
朱盛家的松了口气,自己正愁不好处置这东西,若由王嬷嬷认去,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这好端端的玉佩怎么跑到房顶上去了,朱盛家的虽然还有些疑问,一时却不便提起。
只见王嬷嬷施施然将玉佩收进袖子里,笑道:“嗳,不过是个不记名的物件儿,怎么就看得出是个‘男人’的东西了,我是个粗人,不晓得什么道理,嫂子们也教教我,我也学学。”
她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在说笑一般,却将眼神有意无意地向王善保家的瞟了瞟。
王善保家的只是从那玉佩的形制上猜想其像个男子的物品,却当然没有证据,倒不好同王嬷嬷当面对质,只闭紧了嘴不说话了,两嘴角向下耷拉着。
王嬷嬷也无意同这一个糊涂人为难,只是有些看不惯她存心不良、胡说八道罢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向朱盛家的正色道:“正是为着这个东西,倒牵出另一件事来。我再同您多说一句话儿——什么时候您去回了二奶奶,叫些机灵的孩子来,将那些黑老鸹子赶一赶才好。”
前事还未了结,又添一桩新闻,转折太快,朱盛家的不由得问道:“什么?”
王嬷嬷笑道:“日常瞧您几位的言语、行事,便知道都是城里有体面的,不像我老婆子是在乡间长大的,若不是从前得了贵府姑奶奶的照应,断断没有这样好差使做。您几位可能不知道那老鸹子的习性,瞧着黑不溜秋的,其实可聪明精乖着呢,还有一样不为人知的淘气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