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为空荡荡的病房镀上一层浅金色。斯内普走进病房时,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詹姆斯·波特。这几天来,他们总是在这个时间不期而遇,即便觉得彼此碍眼,可谁也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探视时间。
“斯内普教授。”詹姆斯朝他点头示意。他的黑眼圈很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感,显然这段时间没休息好。
“波特先生。”斯内普语气冷淡地应了一声。
“最近你总是来看他。”詹姆斯忽然开口。
斯内普停下脚步,眉头微皱,“我需要向你汇报行程吗,傲罗司司长?”
“当然不需要。”詹姆斯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抱歉,我最近有点……乱。好在庞弗雷夫人说,哈利今天应该就能醒来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斯内普挑了挑眉,语气轻飘飘的,“相信我,我和你一样期待这一天。以后我们大概就不必再在这里碰面了。”
“佩弗利尔教授的情况如何?”詹姆斯并未因他的尖刻话语而恼怒,反而迟疑着问道,“他受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等你学会尊重医疗隐私的时候。”斯内普居高临下地说,“或者等圣芒戈研制出治疗‘多管闲事’的魔药——看哪个先实现。”
詹姆斯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膝上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若有所思。斯内普余光扫到那张空白的羊皮纸,没有多问。这些天詹姆斯总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张纸发呆。只要对方不开口,他也懒得理会。
“我一直觉得奇怪……”詹姆斯忽然打破了这几天来一直保持的沉默。
“波特,我对你的任何想法都毫无兴趣。”斯内普丢下这句话,抬脚径直往里走去。
“为什么佩弗利尔教授会对活点地图如此了解?”詹姆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斯内普脚步一顿,瞬间明白了一切。所以这张羊皮纸,竟然也是一张活点地图?或者说这才是原版的活点地图?该死的佩弗利尔,连这种无聊的把戏都要模仿,简直是在四处留下破绽。
詹姆斯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继续说道,“我见过他送给泰迪的那张新地图,几乎完全是我们当年的翻版。那些咒语,暗语,甚至标记名字的方式……”
“一如既往地自大狂妄。”斯内普转过身,眼睛微眯:“你们所谓的‘原创’也并非如此无懈可击。”
“他似乎太了解我们了。”詹姆斯仿佛没听见他的讽刺,“就好像……”
“就好像你们当年拿着那张破地图无所事事、四处游荡,专门来找我的乐子?”斯内普冷笑,“波特,你的想象力似乎永远充满了无聊的假设。”
“关于那些事……”詹姆斯正色道,“我很抱歉,斯内普。当年我们确实太过分了……”
“留着你的忏悔词给梅林听吧。”斯内普厌烦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到哈利床边坐下,抽出一本《高阶魔药理论》。往日这时,泰迪总会在床边絮絮叨叨,西比也会跟着庞弗雷夫人在药柜间捣乱,今天却难得清静,只有夕阳的余光静静地在书页上流淌。
他很快就会离开的,像往常一样看完一个章节就走,一分钟也不会多待——至少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毕竟这不过是邓布利多交给他的又一项任务罢了。可詹姆斯·波特的存在却让这个简单的任务变得愈发复杂。
尽管詹姆斯·波特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但斯内普不得不承认,这名傲罗司司长的直觉和判断力真是见鬼的准确。他已经开始接近真相了,当然,永远也别指望从斯内普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确认。
斯内普翻过一页书,内心深处有某种烦躁在滋长。他表情依然平静,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在某行文字上停留。
而不远处的詹姆斯望了眼哈利的病床,又低头凝视着那张羊皮纸,手指摩挲着纸张边缘,感受着那些熟悉的魔法波动。多少个夜晚,这张地图都伴随着他们的冒险。它从不说谎,从不出错。但此刻,他却迟迟不敢念出那个咒语。
到底是害怕看到什么?
终于,詹姆斯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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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正翻过书页,下一秒,指尖传来的触感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奇特的宁静在漆黑中蔓延开来。这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令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奇怪的空间。
“见鬼,”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又玩这种把戏。你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佩弗利尔!”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沿着本能向前迈步。约莫十步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悬浮于虚空之中的走廊静静延伸,尽头是一个宏大的圆形厅堂。古老的石板铺就地面,每一块都镶嵌着细密的符文,缝隙间爬满银色藤蔓,在他脚下发出微弱的荧光,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抬头望去,巨大的齿轮群悬浮在穹顶之上,大小不一的齿轮相互咬合,缓缓转动,每次交错时爆发出的蓝色火星洒向周围,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随着斯内普的心跳共同呼吸。齿轮的间隙中垂落着无数半透明的丝线,末端系着迷你沙漏,沙子正在缓慢流动。
在圆形厅堂的四个角落,矗立着四扇风格迥异的门。正东方向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门,门框缠绕着枯藤与蛛网,底部堆积着灰白色的灰烬,仿佛承载着被遗忘的时光。东南方向是一扇由流动水晶构成的门扉,表面浮动着如涟漪般的光纹,门把手雕刻着一双合十祈祷的手,边缘簇拥着一圈勿忘我形态的水晶簇,内里星河般的银色光带缓缓流转。西南方向的是一扇雾玻璃门,灰色的雾气在玻璃夹层中翻滚,底部的玻璃管中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最后是西北方向那扇漆黑的铁门,被七道锁链紧紧缠绕,表面布满尖锐的逆鳞状凸起,门楣上钉着三颗怪物的獠牙,门缝中渗出如沥青般的黑雾。
不知为何,斯内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扇水晶门吸引,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好像在召唤着他,仿佛门后藏着什么与他息息相关的秘密。他皱起眉头,试图抵抗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但下一刻,他还是下意识地伸手触碰,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
“又见面了,西弗勒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斯内普转身,看到福克斯化作熟悉的少年模样。那双绿眼睛依然明亮得刺眼,但他早已习惯了这只凤凰的选择——用这张脸出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斯内普问道,目光在四扇门上逡巡,“如果你再用这种毫无逻辑的迷宫浪费我的时间——”
“这里是冥想回廊,”福克斯轻声回答,“一个介于过去与未来之间的特殊空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水晶门,“其实我也很意外你能进到这个最核心的空间。看来某些记忆选择了你作为它们的见证者。”
“说得好像这就能解释一切。”斯内普冷笑道。突然,他想起医疗翼里昏迷的哈利,声音微微紧绷,“这和佩弗利尔的昏迷有关系?”
年幼的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哈利的灵魂正在这里徘徊,他在试图逃避。”
“逃避什么?”斯内普皱眉。他想起那天在礼堂,哈利毫无征兆地昏倒。蛇怪的攻击并不足以造成这样的后果,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时间就像一条河流,西弗勒斯,”福克斯走近水晶门,他的声音时而飘渺,时而清晰,“当一个灵魂试图逆流而上时……有些事情就无法避免。”
斯内普感觉胸口一阵烦闷。这些含糊其辞的话语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但他一时又抓不住重点。“你知道他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在回廊的某个角落。”福克斯抚摸着水晶门上的勿忘我,花瓣随着他的触碰微微发亮,“这是记忆潮汐之门,里面保存着他最珍贵的记忆。而今天,这些记忆选择向你展示真相。”
斯内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些片段——那些令他困惑不已的画面。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这些确实是佩弗利尔的记忆,那么,为什么是他?
一旦出现这个念头,斯内普再也无法控制内心涌起的不安和疑问。
是啊,为什么是他?
斯内普再次扪心自问。即使他们如今不再针锋相对,即使他早已不把眼前这个人当成又一个傲慢的波特来憎恶。但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暂时的信任与合作罢了。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时间穿越,他们才被迫绑定在一起。
一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救世主,一个永远站在光明一侧的英雄,波特和莉莉的儿子,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他来窥探那些最珍贵的记忆?
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值得如此信任的关系吗?他不过是个始终游走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人,一个不得不用冷静与算计来维持平衡的人。或许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才让他永远无法真正理解那个人的选择。
“有些真相需要亲眼所见才能相信。”福克斯轻声说,“而有些感情,即使跨越时空也不会改变。你愿意去寻找他吗,西弗勒斯?去看看那个男孩眼中的你?”
“那个男孩?”斯内普的声音有些干涩。“你……”
话音未落,福克斯的形象突然消散,重新化作金红色的凤凰。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开始环绕着圆形厅堂飞行。随着它的飞行轨迹,空气中响起一段奇异的歌声,由四个音阶组成。每个音符都仿佛带着时光的回响,在空旷的厅堂中久久不散。
水晶门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门上的勿忘我随着歌声轻轻摇曳。斯内普感觉到一股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向前。这一次,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门扉时,再没有任何阻碍。
银色的光芒将他吞没,记忆的潮水向他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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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罗办公室里,壁炉的火光映照着哈利近乎瘦削的侧脸。桌上的羊皮纸——证词、记录、证明材料层层叠叠,几乎要把整张办公桌淹没。这是他第四次向校董会提交申请,要求为斯内普在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内设立画像。他的笔尖在羊皮纸上飞快移动,写下一行行恳切的文字。
“作为一位在最黑暗时期守护霍格沃茨的校长,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做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在保护学生,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在黑暗中开辟生路……”
罗恩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哥们,你还在忙这个?”他的语气里带着担忧,“已经很晚了。”
“马上就好。”哈利头也不抬地说,“我找到了新的证据。那些学生的证词,证明他在任期间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如果校董会能看到这些……”
“但《预言家日报》那边……”罗恩欲言又止。
最近《预言家日报》上充斥着各种不实报道,污蔑斯内普是个彻头彻尾的食死徒,甚至暗示他和斯内普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知道。”哈利的声音沙哑而平静,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中伤早已无法触动分毫,“让他们说去吧。”
记忆流转,画面悄然变化。在灯光昏暗的档案室,哈利的魔杖尖端亮着微弱的光芒,他的手指在一排排文件上掠过,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那些陈旧的羊皮纸上布满了灰尘,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翻找。当他发现那份记载着斯内普为凤凰社传递情报的秘密记录时,那双绿眼睛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一定能找到。”
画面再次流转,这一次是在麦格的办公室。
“波特先生,”麦格教授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这已经是第七次了。校董会那边……”
“我知道,教授。”哈利坐在她对面,目光坚定,“但我找到了新的证据。”他从长袍里抽出一叠羊皮纸,“这些是当年凤凰社的秘密档案,现在公开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当年的学生证词。纳威说他愿意出面作证,证明斯内普教授在那一年是如何保护学生的。”
麦格教授叹了口气,“那些保守派在校董会里仍然占据多数。他们不会承认一个......”她斟酌着用词,“一个立场如此模糊的人。在他们眼里,斯内普既不效忠于黑暗魔法,又不完全站在光明一方。”
“他选择了正确的一方!”哈利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冷静下来,“抱歉,教授。但我不能让历史就这样遗忘他。不能让那些污蔑和谣言掩盖真相。”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我欠他的。”
“不,”麦格教授敏锐地看着他,“不仅仅是愧疚,对吗?这些年,你一直不肯放弃……”
“我认为,西弗勒斯不会在意这些……”
哈利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我只是想要正义,仅此而已。”
但夜深人静时,当他独自伏在案头,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便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那个眼神总在噩梦中纠缠,带着未尽的话语。“看着……我……”这句话在他耳边回响,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嘱托。
又一个噩梦惊醒的夜晚,司长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壁炉的火光早已熄灭,黑暗中传来羊皮纸被揉皱的声响。他刚刚收到了校董会的最新回复——第七次驳回。信纸上官方的措辞冰冷刺骨:“鉴于西弗勒斯·斯内普在战时的立场存疑,且有严重的道德瑕疵……”
哈利机械地将那封拒信揉成一团,扔进壁炉。火光照亮了他疲惫的面容,也映出案头那张《预言家日报》的标题:《救世主为何执意为食死徒平反?波特与斯内普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他开始为斯内普奔走,流言就从未停止。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变成公开的质疑。他们说他被混淆咒迷惑了,说他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甚至暗示他与斯内普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还要继续吗?”赫敏担忧地问过,“感觉事情一直在原地打转,我们的力量还不够……”
哈利让自己尽量表现得满不在乎,“我可不怕那些老古董,难道还能比当初让天狼星恢复名誉更困难吗?”
“哈利,你已经尽力了,也许是时候放下……”
可他做不到。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个画面:斯内普倒在尖叫棚屋的地板上,黑色的长袍浸透了鲜血,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他。有那么多话未能说出口,有那么多误解来不及澄清。
记忆的银色雾气翻涌,画面转向另一个场景。帕笛芙茶馆里,金妮坐在窗边的位置上,面前的红茶早已凉透。她神色平静,仿佛早已下定决心。
“我们分手吧,哈利。”
“……什么?”
“哈利,你自己也没有发现吗?”金妮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击在哈利心上,“罗恩最近对我说,你的办公桌上、你的房间里堆满的不是案件,而是为‘那个人’搜寻的各种资料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