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同赵哇一闹僵之后,柏闻晔便主动从别墅里搬了出来。
明知道被下了最后一番通牒,理应不能再去打扰对方,可他依旧放心不下,到头来,还是想方设法地把赵哇一锁了进那栋房子里。
柏闻晔暗骂自己卑劣,却也无可奈何。
“厅”周年庆的准备工作其实已经完毕,但为了不让自己会有空闲心绪再去遥想那人,他便事事亲力亲为,将本以了结的繁重工作,又再次摊开来翻来覆去地反复研究。
柏闻晔已竭尽全力,逼迫自己不再过多打扰对方,甚至于,他连赵哇一的表演赛都没有去看,生怕自己在哪一个瞬间又被情绪裹挟走了意识,而后再为赵哇一那本就不待见他的厌烦,增添更甚。
毕竟稍纵而逝的爱恋已经足以弥补他寂寂无声的七年,所以不应该再贪心的。
当然,如果那无法遮掩的憔悴神色没有出卖他的心的话。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还天天这个鬼样子,我建议你滚回美国去,真的。”
大抵是这份感情真的把他折腾得狼狈至极,以至于,让一向温柔待人的萧墨,在看清他这段时日的萎靡不振之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对他如此恶言相向。
可整整七年都放不下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匆匆见了一面之后说忘就忘,柏闻晔看着那片没有彩云点缀的空旷的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宴会上,阿谀奉承从未在耳边停滞,人潮簇拥着他向前,可周身尽然是空虚一片。柏闻晔微笑着避过一个又一个虚情假意,苦酒入喉也不能够让他清醒半分。
赵哇一就在附近,但如今的他,不能看,更是不敢看了。
心意已决的定夺是赵哇一亲口说的,它既不混淆进那杳无音讯的空白界面里,也不存在于他自我蹉跎的虚幻心境。
一字一句砸在地面上时,他甚至听清了心脏破碎的悲鸣。
此刻,周遭旁人都在打趣萧墨与黎书白,而他彼时却仿若坠进了另一个落落寡合的单独境地,柏闻晔叹了口气,将身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行了你啊,你家公司周年庆,别一副愁山闷海的样子,不就是失个恋,能不能打起精神。”好不容易脱离了旁人的调侃,萧墨安顿好黎书白之后,又主动凑到了柏闻晔的身边。
毕竟兄弟这么难受,他也过意不去。
“你失个恋试试。”柏闻晔没什么力气地摆了摆手,抬眼看他时,轻笑了一声。
“没事,别担心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萧墨看他,不语,表情里写满了不相信。
柏闻晔也不想同他自证,只是推搡着他朝黎书白的那边靠了靠,这显然是“别烦我”的意思。
“哎,行行行。”
“说几句你都不乐意听。”
俄而,侧过身时,萧墨的目光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仅是刹那,他就猛地起身,而后盯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眉头紧蹙。
“怎么了?”看着他此番如临大敌的模样,柏闻晔难得打起了点精神。
可朝着同一方向望过去时,却也什么都没见着。
不过,余光浅浅扫过不远处的某人时,他的瞳孔有瞬间惊动。
他看到,呆在昏暗角落里的某个人,正意识模糊地趴倒在空酒瓶堆里。
赵哇一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柏闻晔不禁有些诧异。
然而这种怪异情绪仅仅栖息了一秒,便转而化作了无数的忧虑与担心。
可惜,这种情感泛滥终归只能封锁进自己的躯体里,任其挣扎澎湃,哪怕是将身体内的所有器官都摧残至一片鲜血淋漓,他也没有再去干扰的资格。
甚至连像萧墨那般起身,他都做不到。
柏闻晔苦笑了一声。
“步枯最近查到了点事情,他刚好像把人叫出去了,我有点担心,我去看看。”萧墨拍了拍柏闻晔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语。
打好招呼后,旋即就朝那些仍在同他敬酒的精英们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歉意,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要是真出什么事情,给我发消息。”
“行,我先过去了。”
柏闻晔闷了一口酒,看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没有说话。
随后,他悄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也附上了公事公办的虚伪笑颜,转身同身侧那些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前辈们攀谈了起来。
整个活动流程进展到最后,已是彻底步入更阑。
柏闻晔先是将位高权重的大佬一一送至套房,而后又同未来有密切合作的投资方交涉了些许人情世故,前者是父亲指引而来的大人物,后者则是能够巩固“厅”未来稳定局面的重要支持者。
谁都不能怠慢。
待整个宴会厅已经空旷寂寥,他才拾起自己的房卡慢悠悠地朝早已安排好的套房踱步而去。
至此,柏闻晔已身心俱疲。
而空旷的昏暗走廊似乎仍不愿饶恕他,从尽头呼啸而来的寒风悄然又将他那郁结不已的沉重心事重新提起,冷冷清清将其孑然身影雕刻得更为清晰。
分别时赵哇一说的那些话再度萦绕在耳边,逼得他将每一步都踏得颇为沉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终于从这些噩梦中脱身,他才在一众相同的房间里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然而,刚刚将房卡放置在感应器上,腰身就猛地从背后被人抱住。
且随这份温热一同席卷而来的,还有一股厚重的酒气。
对方的力度并不算大,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着实有些骇人。
出于自保,柏闻晔下意识地曲起手臂,试图向后肘击,不过,这动作尚未规划好行径,就被空气中那隐约浮现的抽噎声给生生截断了。
是很熟悉的声音。
“赵哇一?”柏闻晔试探性地问了声。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回答他的依旧是微弱的喘息,以及逐渐勒紧的双臂。
柏闻晔叹了口气,掰开对方的禁锢,转身去看那人。
“怎么喝成这样?”
他的动作很是轻缓,可触及对方皮肤肌理时,却能感受到对面的微微颤抖。
“怎么了?”
是眷恋已久的磁性嗓音,无论何时落进耳畔都会在心尖泛起一阵痒意。
赵哇一循声而望,抬起头时,脸色显得有点奇怪。
不知是酒精升腾起的雾气蔓延开了樱色的涟漪,还是因为失意伤感的心绪逼他哭红了眼睛,以至于这人的脸上好似被胭脂泼墨糊了一片,看起来好不可怜。
赵哇一没有说话,酒精已经将他的意识全然掠夺,只剩模糊的情感供他去捕捉。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又主动挤进了柏闻晔的怀抱里。
“你......”
甚至都没能给对方足够的反应时间。
“怎么了这是......”
赵哇一有些讨好意味地在他胸口蹭了蹭,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柏闻晔不由地有些担心。
他向四周浏览了一圈,确定这里只有赵哇一一个人,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跑到这来的。
柏闻晔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但奈何眼下这个醉鬼要如何处理才是要紧事,剩下的,之后再找人查一查就是了。
然而,刚想附上对方脊背的手掌在回忆起赵哇一那句“你也给我滚”的片刻时分骤然抽离,几乎是惊醒般,他的额间骤然冒出了几滴冷汗。
扶着也不是,环抱着也不是,直至最后,柏闻晔只好虚空地将双臂搁置在身体两侧,而后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