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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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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我不该来,还是你设下重重罗网,只为诱我来此?”

她的声音低下去:“鹤奴,你肩上的伤,可疼否?”

只这一句,便叫身后人连剑也拿不稳了。岑青云抓准时机,立时便反手回刀,刀锋凌厉,逼得身后之人连连退步。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这样与崔池兵戎相见的一日,那一夜驿馆交手,她只觉对方招式驳杂,不曾看出流派师承。如今彼此见了真容,她下手亦不曾留有余地,每一出手皆是奔着命门而去,崔池竟能见招拆招,连半分下风也未落了去。

她使横刀,崔池却执长剑,剑光浩荡,大开大合,收势却极具意气,竟叫她想起当年学剑时,阿父亲手传授同样的剑式,起名为“风流云散”。

风流云散,一别如雨。人生实难,愿其弗与。

岑青云一刀将他的剑挑断,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咬牙切齿:“谁教你的?是谁?”

她气红了眼,一拳挥过去,崔池却只低低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拭去唇边的血:“你难道只问这个不成?”

他用沾着血的手,去牵她的手,放在自己肩头。方才她问他肩伤疼否,他几乎是要痛得落下泪,他知晓她问这一句不过是为着牵扯他的注意,可他本就不是为了她的性命而来。

岑青云这遭却不再吃他示弱的这一套,甩开他的手,反退开了几步,才道:“我难道该问你什么?崔子渝,你这等的心机与算计,只用在与我一人的周旋上,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崔池只低着头,血顺着发梢滴到地上,衬得他更是一幅命薄如纸般的可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那赫迦陵同你说的,你便全信?”

那夜荒漠古刹中,那赫迦陵启开随身带着的金瓶,里头机关繁复,开到最底层,便是一沓书信,和一小包马钱子粉末。

那日颉利可汗外出野猎,只他与格尔坎随侍同行,颉利可汗忽从马上摔了下来,待得格尔坎下马去瞧,人却已没了气息。格尔坎带着可汗尸身回了王帐,当即便要拿他性命。他本该速速逃命,却铤而走险,在王帐外徘徊数日,更是不惜几度潜入格尔坎的营帐,才窃得这些物证。

书信皆用汉文写就,那赫迦陵有许多字不大认识,便只由岑青云自己去看。她一张张翻完,面色愈发沉了下来。瞧这信函的落款年月,自第一封信起,来往至今已有二年之久,恰是崔池出入王府之时,信上一一遍数了他的图谋——

他以崔氏子之身,利诱安西军都尉冯瞻,许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帛,为冯瞻与崔氏二房牵线,暗中筹谋反逆之事,并借与温连珲的旧友之谊,将此事尽数推脱到了东平王身上。

后又以儿女婚事为筹码,引得冯瞻献言予契宓合利,提出岁供时遣公主和亲。

因颉利可汗不满长子昏庸暴戾,契宓合利早有为格尔坎谋划之心,恰得崔郎相助,以马钱子磨粉,长久混入饮食之中,阿史那颉利自然马上惊厥而亡。

“我自不愿信他,故而只问你一句,你若要辩,自然有你的理,可你敢答吗?”

可崔池静默无言,岑青云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那日我向你哭诉东平王伏诛时,你心里在想甚么?想我如此愚笨,竟被你三言两语轻骗,如此说来,沦落至此,也算是我活该。”

她红着眼,望向崔池:“我自认并不曾薄待了你,往日欢情,也并不曾有半分作了伪去。可反复想来,今日怨怼种种,不过错在我纳你入府,实是折了崔郎鸿鹄之志,误了你终身。”

自父母丧后,她不得不忍耐心性,处处谨慎,事事留心,为数不多的那些冲动、失智、狂妄、全无顾忌的举动行径,皆为着一个崔子渝。她不愿去怨他,这本是她下定了主意要做的,怨不得旁人。

惟有东平王一事,触了她的逆鳞,她父母旧时亲友,所剩不多,平日里便叫她豁出命去换,也是不怕的。如今却因崔子渝的缘故,平白叫东平王一家丧命,他日阴司黄泉路,她何来脸面去叩见父母。

想至此处,怨懑梗在喉间,她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生生呕出一地的血。崔池见她半跪在地上,伸过手要去扶,却被她推开。

“你若还有话说,我愿一听。今日我踏出这院子,你我恩怨各尽,来日相逢,只做仇雠。”

果如她所料,崔池仍不发一言,她踉跄着起身,收刀入鞘,转身。

只走开了两步,便听得崔池在身后道:“阿昭,你信人有前生吗?”

“若我说,今日我早非今世我,不过前世枉死的冤魂厉鬼,占了这样一具躯壳,去了却一桩夙愿,你信否?”

岑青云顿住脚步。

“前世,贞乾二十九年,荆楚洪涝,我收到伯父急信,自岳麓书院归乡。行至中途,却救了一位昏死在道旁的女将军。”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隔了千万年一般的渺远:“是你,阿昭。”

“你恐身份暴露,欲杀我灭口,却见我失措的模样十分有趣,遂将我囚禁在府中。彼时我年岁小,被你吓破了胆子,只得终日惶恐,苟且偷生。历经数年,我随你四方征战,消息传回博陵,竟让伯父起了贼心,欲污你以谋反之名,好解了圣人心头大患。”

“此后,你与圣人起了争执,被贬至肃州,本欲就此安稳度日,却被牵扯进崔氏谋反一案。那一年,圣人立储,改元广明,太子监国后督办的第一件大案,便株了伯父三族,我亦在其列。”

“太子为人狠辣,此举本为清肃世家积弊,你却抗旨回京,提枪入诏狱,劫走死囚。圣人痛斥你藐视天恩,狂妄至极,只许你五百人马,贬为校尉,出京剿匪。”

“你前脚出了城,后脚便遭了暗算,一行亲卫,豁出性命去也护你不得,尽数被擒。那是与你出生入死十数载的同袍兄弟,挨个在你面前受刑,不知卷了多少刃,断了几许刀。新丰邑外荒野,血流漂杵,尸横不绝,此后经年,土仍带腥。”

“广明元年十一月初六,你入太子宫,嫁与成旻为正妻。成婚后不过数月,他为权衡朝堂之势,接二连三地纳妾。彼时我远在蜀中,你不许我上京,只给我写信,说眼下一切都好,劝我改适,再觅良人。”

“然,第二年,你折剑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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