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卿站在值机柜台前,习惯性去摸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什么也没摸到,戒痕在机场顶灯下泛着淡粉,无名指指尖在视线注视下不受控制的轻颤。
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他想,就因为丈夫没有陪自己过生日,就赌气摘了戒指独自旅游?
“先生?先生!您的护照。”值机员突然加重声音提醒。
林皓卿回过神,慌忙去拿证件。
大理石台面和拉链撞出清脆的响声,背包里的杂物顺着开口掉出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越过他肩膀,接住从柜台边缘滚落的药瓶。
“小心。”那人的声音像大提琴最低的弦,带着慢条斯理的松弛:“别着急。”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比林皓卿高很多,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戴着墨镜,左手拎着全黑的行李包,上面有纯黑刺绣的楷体“严”字。
“谢谢。”林皓卿接过递来的药瓶,有些窘迫。男人指尖的温度仍残留在药瓶上,让他的耳朵也染上热意。
广播恰在此时响起登机提示,两人匆匆擦肩而过。林皓卿闻到男人身上传来清晰的木香,混着了植物水汽的气息。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香水吗?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大家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关闭手机。”
林皓卿再次确认,手机没有再收到任何穆申的信息,关机,将额头抵在舷窗上。
马上三十岁了,比起想要幼稚地出轨报复丈夫的冷淡,他更想要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宝宝。
可是丈夫为什么永远没时间呢?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刚刚遇到的男人,男人的身材和丈夫很像,温柔也意外的相似。
如果刚刚......
他瞥过眼,邻座大妈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厚实的羊毛大衣里,羊毛大衣不堪重负,被漾出的肥肉挤得要崩线。大妈全然不顾,压低帽子,U型枕挡着脸,歪着头酣然入睡。
胡思乱想被疲惫打断,困意熏染,林皓卿找出自己的眼罩,干脆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由于飞机的震动,那是飞机降落和起飞才有的颠簸。他睡了多久,已经抵达?
等飞机的震动停止,他迷迷糊糊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转过头,却惊讶地发现,刚刚右边睡着的卷发大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皮衣的英俊男子,正借着阅读灯看书。
昏暗的机舱内,男子的侧脸在阅读灯下镀着一层柔光。
林皓卿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划过烫金书脊,书脊上金色的标题不属于他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由圈和线条组成,与红丝绒封底相衬,带着优雅与神秘。
是他。
刚刚值机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林皓卿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停在男人身上,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飞机突然再次开动,惯性使他失去平衡,跌到时男人反应迅速抬手扶住他,隔着皮衣传来的温度让林皓卿耳根发烫。
“谢谢。”林皓卿低声道谢,嗓音有些沙哑。
“没关系。”男人抬眸,那双眼睛像深秋的湖水,平静中藏着漩涡。林皓卿又闻到了那股潮湿的植物气息,混合着皮革和雪松的味道,就像不小心进入一处久远的森林。
机舱突然剧烈颠簸,一瞬间所有的警报和喧哗都消失了。后座乘客翻开的杂志页静止在45度角,脸上的笑容凝固成蜡像。
林皓卿惊讶的发现,舱内部的地板和墙壁化作液体流淌,穿过自己的脚。灰色的絮状物从自己身体里渗出,他整个人像是掉进水里的棉花糖,在空中簌簌分解。
他慌张的伸手去抓座椅的扶手,却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食指正从指节处雾化,像一缕烟穿过一切实物,消散在空气中。
而飞机正带着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乘客,穿过他的身体。
是做梦还是幻象?太逼真了。
巨大的震惊让他失去判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转身朝面前的男人求助。
“救救我!”
尚且正常的男人此刻成为林皓卿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没时间解释,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拼尽全力拉住对方的衣服。
男人的温度烫的惊人。
此时飞机滑行的速度逐渐变快,男人被他拉着朝飞机机舱尾部滑了过去。穿过机舱的一瞬间,凛冽的气流瞬间灌满林皓卿的肺叶。
混乱狂劲的气流使身体消散的更快,林皓卿看着散开的灰色絮状物,止不住泪花。
“救救我...要死了...”
他攀着对方的身子,在那男人耳边呼救。声音被风卷走,他没在意,更没注意到自己的两条腿正不客气地挂在对方腰上。
男人保持沉默,不知道是没搞清楚状况,还是被吓傻了。
没指望了,没人能救他们。
林皓卿绝望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