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二十七,晚上八点多,审讯室的灯亮着,方早披散着头发,双手被锁上了镣铐,金属镣铐蹭在方早的手腕上,突兀的镣铐衬着她的手臂纤细,手腕处的尺骨因镣铐的摩擦微微泛红。
小夏警官喝了口水,棘手地盯着手里的文件,医院里刚送来的检测报告,新鲜出炉的,到他手上还没到一个小时。
汗水顺着小夏的额头刷刷往下淌,他看着手中的评测结果报告,大脑一片空白。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老张将手中的烟掐灭,指了指检测报告上的字眼给小夏看,遗传性偏执精神病。
方早佝偻着腰坐在凳子上,双唇上起了干皮,她舔了舔嘴唇,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空洞无神,眼珠微微上翻,满脸都写尽了不耐烦。
“拽个什么劲儿?”方早的态度惹恼了年轻的小夏,他踢了踢桌角,点着桌子上的文件怒道:“唐章章那些人被谁害死的,你心里不清楚?”
审讯室里的摇头台扇,嗡嗡地机械转动着,十月的天让人感觉依旧闷热,方早不回答,只是看着漆黑的窗外,额间的碎发汗湿挂在脸上,显出几分诡异。
小夏翻看着笔录,黑格纸上寥寥几行,快一个小时了,方早就没说几句话。
老张的腰已经开始泛酸了,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我挺好奇的,是谁帮你杀了他们的?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方早的双眼原本是看向窗外,听到老张问的话,才将视线转移到老张脸上。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连方早都琢磨不透了。
方早的脸上有着绝望的悲伤,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
尽管在这样的困况下,满脸落魄更让她的哀伤与脆弱增添了几分凄美。
小夏盯着方早的脸庞,清了清嗓子,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在他的潜意识里,像方早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女孩,追求她的男生应该不少,能被方早提到的男生,即使不是她的男朋友,也应该是她心意的男孩子。
方早落寞地摇了摇头。
刚刚有起色的问话又冷了场子,小夏紧接着问的几个问题,方早都不回答。
小夏被耗尽了所有耐心,正准备跟老张提议结束审讯时,门口来了一个同事,敲敲门:“张队,上次的材料您还没签字呢。”
老张瞄了方早一眼,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张队,还没审完呢?这都几点了。”
“早着呢。”走廊灯光灰黄,老张有些老花眼,一个文件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我渴了。”审讯以来这是方早第一次主动说话,她听着走廊里窸窣的谈话,目光转向将头埋进报告里的小夏,尽管方早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但是小夏竟有几分欢喜,不知是为了案情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小夏站起身来,不得不承认,方早的确好看,孤傲冷清,哪怕是她眼神中的蔑视都让人难以错目。
“不早说。”小夏嘀咕了一声,他看着方早的嘴唇,转身给她倒了杯水,热水壶里的开水滚烫,这样热的天着实喝不下去,小夏甚至有几秒在思考要不要跑到门口小卖部给她买瓶矿泉水喝。
热水倒进一次性纸杯里,小夏试图用手掌将热气扇去,“有点烫,你得冷凉了再喝……”
小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审讯室中他们对一切声音都格外敏感。
血腥味充斥着闷热不堪的审讯室。
“哪里来的刀片?不是搜过她的身吗?”老张一个箭步跑到方早身边,方早的脚下是刚刚她用来划破喉咙的刀片,那刀片上沾满了血,“快去喊医生。”
小夏尽管在课堂上学习过,可真身处这种场景下,他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纸杯被他捏瘪,开水都烫在手上,他竟毫无察觉。
方早脖颈间的鲜血汨汨流淌着,如同溪水一样,鲜血顺着她的身躯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的空洞无神,疼痛到麻木,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从椅子上重重跌落到地面上。
鲜血依旧在流淌着,小夏企图将方早扶起,方早浑身已经失去了支撑,她倒在小夏的怀中,鲜血染红了小夏的衣服,燥热的天,他依旧能清晰地感触到方早的血液,她的血液穿透衣物灼烧着小夏的肌肤。
血泊中的刀片,是方早偷偷藏在腰带里的,她躲过了检查。那刀片是手术专用刀片,很久之前,这刀片被放置在方早的书包中,她找书时,被这刀片划破了手臂,当时也流了很多血,她的书本都被血给染红了,那会儿班级里雅雀无声,同学们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一样,仿佛方早手上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水龙头里的自来水。
“哼”
方早顺着讥笑声看去,是唐章章,她双手掐腰,一脸得意地看着方早,那是唐章章的刀片。
……
她早就想杀了唐章章了,她恨唐章章堂而皇之的讥笑,她恨唐章章莫名其妙的敌意……终于在某一天,她们杀了唐章章,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可是方早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敞快。
方早想不明白,她弄不清楚唐章章的心思,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绪。
罢了,想明白也没有什么用,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
方早躺在小夏怀中,风扇依旧在机械地转动着,方早知道,方早很久之前就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方碧云经常在无人处诅咒着方早,“你爸是神经病,你以后也是神经病,你们一家神经病害苦了我一辈子,我早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当初你爸要掐死你的时候,我真该遂了他的意,你还害死了弟弟,干脆把你掐死好了,你吃我的花我的,还敢不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