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近一日未食粒米,再加上刚才被野猪撞了一下,这会能强撑着不倒下去已是不易。
这头发了疯的野猪足有几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就算只是一个头,也不是他这种未出茅庐的愣头小子能拿的动的。眼见自己的名声就要丢在这洞内了,赵云怎么甘心?他正欲再试一次,背后计晖逐字逐句念道:
“倒转运气,由脐中至关元,云门灌力,合二为一。”
赵云学过内功,他虽不算有天赋着,但计晖说的那些穴位和运气之术还是略懂些,况且计晖说得直白简单,赵云只稍微试了一下,便觉得自下丹田有股猛劲儿蓬勃而出。随后握着那獠牙猛地向上一提,方才还沉重无比的野猪头竟就被他轻松提起了。
“我拿起来了,我拿起来了!”赵云高兴地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捧着一个面目可怖獠牙锋利的野猪头手舞足蹈,这一幕外人看着颇为诡异。
如何上去又成了一个难题,雨势越来越猛,这斜坡上长满了青草花蕊,一脚下去指定打滑。赵云原本还担忧自己这条小命,为自己的处境惶恐不已,可自计晖教他口诀让他轻松拿起野猪头后,不知怎的,面对如此困难的斜坡不仅不害怕,反倒跃跃欲试。
计晖的披风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雨水打下来并不会被浸湿,而且还十分耐寒,将宽大的帽子一戴,夏侯淳便被完完全全的包住了,整个人就像置身于温暖的屋里,任凭外面风吹草动倾盆大雨,都与她无关。
雨水顺着计晖的脸颊往下滴落,她的手搭在赵云的肩上,叮嘱道:“站好,丹田运气,我送你上去,落地时注意步伐站稳,莫要倾斜容易摔倒。”
赵云双手抱着野猪头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对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见他做好了准备,计晖手掌运气搭在赵云腰上,随后轻轻向上一提,那赵云便直接向着坡上飞了过去。
“我会飞了,我会轻功了!”此时此刻赵云男儿本色尽显无遗,尽管雨中狼狈不堪可当他第一次尝试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时,满心满眼的只有兴奋:“我终于会飞了!我终于会飞啦!夏侯淳你看到了没有?我会飞了?”
计晖所谓的送他上去就是在他腰间注一把力,很字面意思的直接将他送了上去。赵云学的也快,空中飞行不过眨眼间,落地时他牢牢记住了计晖的叮嘱,身子并未东倒西歪,站的稳稳当当。
赵云兴奋之余向下望去,他本是想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夏侯淳,却见坡下的两人举止亲昵,计晖竟是将夏侯淳背在背上,直接施展轻功飞了上来。
同样是学子,怎么他和夏侯淳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他转念一想,也对,夏侯淳毕竟是女子,特殊对待一些也是应该的,随后心中释然,又陷入了自己学会了轻功的喜悦当中。
“恭喜你啊。”夏侯淳在下面的时候就听见赵云兴奋地呐喊声。
赵云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志气满满道:“客气客气,日后等我学会了再给你表演一次。”
夏侯淳低声道:“那倒是不用了。”
雨声太大赵云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快走吧,这雨越下越大了你不冷啊?”
“那你怎么还不下来?”赵云看着她奇怪道:“你都从坡下面上来了不会还要计将军背着你出去吧?”
这森林地域辽阔树枝茂密,树叶繁茂,下大雨时就像是天然的屏障,雨水鲜少能滴落到身上,倒是不影响行走。夏侯淳脑袋凑到计晖的脖颈间,道:“放我下来吧。”
“雨天地上湿滑,我背你。”计晖没有将她放下来,只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赵云在后面跟着,心里不免有些艳羡,看来做女子还是好些,至少有人背着走。不像他,又饿又累又困又痛还要抱着个又沉又重又吓人的野猪头赶路,刚才的兴奋之情已经被艰涩的路况给磨没了。计晖人高步子迈的也大,赵云跟不上只能小跑着边追边喊:“等等我,将军你等等我啊……”
三人走出密林时已是深夜,毋帝担忧长公主和静娴公主一直未睡,计晖带着夏侯淳和赵云出来后便被毋帝传去问话,赵云一路抱着野猪头吸引了不少侍卫的好奇,毋帝更是直夸赵云有先祖之风要嘉奖于他。赵云父亲在仕途上并无建树,其祖父赵万利曾是泰平赫赫威名的将军,泰平四下安定后便在兵部任职,官拜兵部尚书。其幼女嫁给了当朝太子。
“这野猪不是我一人抓住的。”
赵云被毋帝夸得心虚,他充其量就是个送货的,真正把野猪拿下的还是计晖,他正要开口解释,却不料计晖道:“赵家公子武勇双全,不辱其祖父门楣。”
“好,好啊。”毋帝心中宽慰:“这泰平有你们这些后生,朕也算不负先帝所托,泱泱大国后世有望。”
赵云看向计晖,不明白她为何将所有功劳都推给了自己,但计晖话已经说出去了,赵云再去改口便是欺君,他虽捉摸不透计晖的心思,却也不想害她,只得保持沉默。
毋帝又询问了关于毋清清在虎啸山之事后,便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了。
赵云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夏侯淳喝些热茶以防着凉。
送走赵云后,就只剩下计晖和夏侯淳两人,计晖是临时来的道场,定然没有她的帐篷:“今夜你宿在我房内吧?”
计晖应允:“好。”
“你说,毋清清会有事吗?”这会没人了夏侯淳才将心中疑虑说出:“今日之事太过玄妙,有很多事情我没有理清楚。静娴公主中箭一事我知与王氏脱不开干系,可毋清清武功不弱,她打不过野猪也定不会叫野猪伤的失踪在虎啸山,再则还有叶无尘去寻她,可他们二人却一同消失了一般,御林军搜了半夜也毫无踪迹,实在太奇怪了。”
计晖道:“今日你也受了惊吓,就先别想这么多了。”
“可我担心叶无尘。”
计晖问道:“大理寺少卿?”
“是。”夏侯淳也没打算瞒着计晖:“想不到吧,他竟然是我舅舅。”
虽然夏侯淳没有赘述,可夏侯府情况复杂,贸然多个亲人,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抱歉,安阳县你托我去查你母族,后来被疫病牵绊,这事便一直搁置了。”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必事事都觉得抱歉。”夏侯淳牵起计晖的手,她的手心如同以前一样温暖,这暖意好像能直通心底,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进森林后看到了你沿途留下的记号。”
“你是说绑在树枝上的红丝带?”那可是毋辛送给她的新衣服搭配的缎带,计晖应当没见她穿过才是:“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留下的?”
“你所在的这一支小队里只有你才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猜出来的。”
她这支队伍里女子会用到红色缎带的就那么几个,毋清清自不必说,大大咧咧惯了断然是不会用这种法子。夏侯蝶自视甚高根本不可能拿自己的衣物做记号,于丹跟随夏侯蝶,夏侯蝶不会做的事她自然也不会。毋屏就更不必说了,压根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如此一来,会留下记号的也就只有夏侯淳一人了。
计晖虽没有说出自己推测的过程,但大差不差的夏侯淳也能想到她的思路,夏侯淳不得不服,身为兵者,计晖当仁不让是完美的。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在泰平都是无人能敌的存在。这种人即使不领兵打仗,在别的领域也绝不会混的太差。
夏侯淳突然问道:“你方才不让赵云告诉皇上猎杀野猪的真相,是不是想遮蔽锋芒?”
计晖对她也是毫无隐瞒,有问必答:“计家已经招摇太久了,一些事对别人来说是功,对计家则可能是祸,能避则避。”
夏侯淳话语中透露着嘲讽:“他怕你们却偏偏又离不得你们,还真是自相矛盾。自古无情帝王家,这话果然没错。”
“你先进去休息,我出去一趟。”计晖将夏侯淳送到了帐篷外提出了告别。
“你要去哪里?”不等计晖回答夏侯淳便猜到了:“你是不是要去找毋清清和叶无尘?”
计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夏侯淳没有拦她,她知道凭借着计晖的本事区区一个虎啸山是伤不了她的,况且情况紧急,御林军搜救这么久都毫无音讯,他们两必定是出事了。
夏侯淳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你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安全第一,我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归来,别无他求。”
计晖将披风重新穿戴好:“不必担心,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来寻你。”
可可从帐篷出来时计晖已经走远了,她见夏侯淳站在门外发呆,激动的上前抱住了她:“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他们都说你失踪了,你快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夏侯淳淋了雨,浑身都不舒服:“好可可,有话待会再说,现在先去帮我打盆水我要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