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夏侯淳想呆在原处等叶无尘回来,也抵不过众人一致同意先行离开,因此并未发言。
决定好先爬上去后,谁是第一个上去的人反倒有了争议。上面情况并不明了,贸然上去若是碰到野兽必死无疑,在场众人都不是傻的,谁也不会去争这个霉头。胡仙林见大家都不想做这个第一,只能自告奋勇道:“那便我先上吧,待我上去后确认安全无误你们再上来。”
下坡处有根夏侯淳滑下来时带下来的藤蔓,胡仙林拉着藤蔓往上爬,这坡虽陡却不算长,他从小习武,腿脚快,不一会就爬到了顶上。胡仙林直起身环视四周确认没有野兽后,冲下面喊道:“这里很安全,你们快上来吧。”
听到他的喊声,毋屏第一个冲到了藤蔓边,要去抓藤蔓。夏侯蝶和于丹站在一旁被她推的往后跌了几步。如此蛮横的态度让夏侯蝶敢怒不敢言。
毋屏上去后袁明紧随其后,赵云对夏侯淳道:“下一个你上去吧,我来断后。”
夏侯蝶不满道:“你们两个这时候就别卿卿我我了,男让女,大让小,下面该我和于丹先上去了!”
赵云:“你!”
“我什么我?”夏侯蝶逞口舌之快十分擅长,只把赵云说的哑口无言:“她是我长姐,让着我是应该的。你说对吧,夏侯淳?”
夏侯淳耸耸肩,无所谓道:“既然你要这么说我没有意见。”
雨势十分凶猛,不一会已经成了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噼里啪啦作响。毋屏裙装穿在夏侯淳身上足足小了一个号,加上破破烂烂的漏风,冷的夏侯淳原地直跺脚。
赵云见她瑟瑟发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将我的衣袍借你穿着吧?”
这大冷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谁没了衣服都会受寒。夏侯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早点走出这片林子才是要紧事,等会跑起来就不冷了。”
赵云以为她是在避嫌,因此也没有再劝。他抬头,见夏侯蝶抓着藤蔓在半腰处停了许久,大声喊道:“夏侯蝶你在那里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夏侯蝶恍若未闻,又停顿了许久后才慢悠悠的爬了上去。
胡仙林站在上面探出头冲下面喊道:“静娴公主还有袁明见这雨越下越大先走了,你们快点上来吧,不然我也要走了!”
夏侯蝶则是对于丹道:“于丹你快点上来,我们先走。”
于丹一听小跑着上前抓住藤蔓就蹭蹭的往上爬,爬至一半时身子一动,接着脚底生风般爬的更快了,不一会就到了顶上,和夏侯蝶两人窃窃私语着什么,眼神还不断地往下看。胡仙林心觉有异,顺着她们的视线去看,就见夏侯淳抬头望着他们的方向,那眸中似乎还隐隐含有怒意。
赵云见偌大的岩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了,道:“夏侯淳,你先上去吧。”
“不用白费力气了。”夏侯淳走到山坡脚下,伸手握住藤蔓轻轻一拉,那藤蔓竟断裂开,整根掉了下来。
见此赵云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根藤蔓如此粗,怎么才上去几个人就断了?”
没有了藤蔓靠他们的这点微末道行,想要爬上去恐怕没那么容易,加上现在还在下雨,更是雪上加霜,若是没有了可以抓的东西支撑重量,若是在半山腰处脚滑摔伤,只怕还不如呆山坡地下更为安全。
胡仙林也有些意外,对着赵云道:“喂,你们搞什么鬼啊,这藤蔓好端端的怎么扯断了?”
“搞鬼的不是我们!”赵云瞬间明白了过来,咬牙切齿道:“是夏侯蝶干的好事!”难怪她刚才停了半晌没有动静,原来竟是在用利器割这藤蔓,要知道那时于丹也还在下面,夏侯蝶自己也并未爬上去,若是没有控制好力度,只怕大家都上不去。这番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实在是令赵云深感厌恶。
胡仙林与夏侯蝶不算熟,他虽也觉得此人心术不正手段歹毒,可到底顾念对方是个闺阁小姐,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无语片刻后,对赵云道:“既然你们上不来那我先走一步,等我出去后给你们找救兵过来!”
雨越下越急,现下只能把希望都放在胡仙林的身上。夏侯淳和赵云又躲回了石洞内。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这时候要是有个火折子就好了!”赵云唉声叹气道:“下来这里前身上的火折子被那野猪追杀,逃亡间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夏侯淳道:“还好你丢的只是火折子而不是命。”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啊?”赵云盯着夏侯淳的脸看,须臾,皱皱眉道:“不对啊,我不过月余没见你,怎么觉得你变了好多。”
“赵公子没听说过女大十八变吗?”
“样貌变化可以说得过去,可这性格也会变吗?”赵云心中疑惑,他总觉得夏侯淳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这种变化出在了哪里。
“多思不益,劳驾,你手边那块手绢拿过来。”那原来是夏侯蝶做的位置,地上遗留下了一块手绢。
赵云弯腰去捡,忽然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瞬间恍然大悟般指着夏侯淳失声道:“我知道了,你从不会与我这般好好说话,从前你把我当做小弟总是以命令的口吻和我说话,可今天你和我说话总是带着疏远!”
在国子监的时候夏侯淳让自己做什么事从来都是一副大哥的架势,连名带姓的使唤他,粗鲁的简直就不像是个姑娘家,何曾这般和颜悦色,知书达理过?
夏侯淳好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难不成一定要对你凶巴巴的心里才舒服么?”菱花性子急,说话做事与夏侯淳都不是一路的,就算是双生子也没有一模一样的道理,菱花假扮她总归是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行事风格。
赵云一脸狐疑的望着夏侯淳,见对方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心虚的迹象,心中疑虑更甚。从前母亲对他说过,女子的心思最为难猜,不仅多变还十分敏感。他记得母亲还说,若是一个女子本来对你大大咧咧,却在突然有一天变得温柔起来,就说明那女子……
夏侯淳见赵云看着自己发呆,而且那脸色好像还越来越红,担心他是不是染上了风寒,正要抬手去探赵云的额头,却不料后者猛地回神,二人视线相交,赵云张了张嘴,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夏侯淳只觉得好笑:“赵公子,有话直说就是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你、你、 你、”赵云磕磕巴巴的指着夏侯淳你了半天都说不出别的话来,最后索性放下手,转过身去保持沉默。
夏侯淳疑惑中又觉好笑,但他见赵云背着她不愿开口的样子也索性靠着墙闭眼休息。
道场外,皇上大怒:“祭天司在哪,给朕带过来!跟朕信誓旦旦说今日天晴,半下午下起雨来不说,现在还越下越大,如此失误朕还要你祭天司有何用!”
失踪的那些人里就有静娴公主,静娴公主深的皇上喜爱,可却在春狩时不知所踪,天子威严就如雷霆震怒,在场之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顶着脑袋这时候去找皇上的不痛快。众人翘首以盼望着森林深处,只祈祷着那些个小祖宗都快点出来。
毋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曹公公甩着拂尘冒死禀报:“皇上,计将军求见。”
“她怎么来了?”几日前收到计晖的传信,算算日子离到京应当那个还有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计晖办事向来稳妥为主,如此匆忙回程还是头一次:“让她过来吧。”
很快,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道,计晖身着大红色的戎装从人群深处走出,她腰间的配佩剑随着飒飒步姿而轻微晃动,脸上照惯无什表情,却看得出眉宇间隐隐有些急躁。
“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起来吧。”毋帝正因那些因大雨而失踪的小辈而心中忧虑,此时见了计晖忽然想起,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救星。“爱卿来得正是及时,今日春狩突逢大雨,有一队孩子迟迟未归,爱卿武功高强不妨进去看看。”
此事来之前计晖已经有所耳闻,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些孩子走丢了,她问道:“皇上可有失踪名单给臣一份?”
站在一旁的曹公公立马双手奉上名册:“南中将军,这失踪人员都登记在此,您请看。”
此时天色已黑,突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大家伸长了脖子往深林入口处探望,那处好像有人影走来,却因天色昏暗看的不甚清楚,不多时,那黑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人群中有人兴奋大喊:“回来了回来了,是他们回来了!”
有一年纪稍长者眯了眯眼,顺着说话那人的视线去看:“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待到看清前方人影时时脸上也是露出欣喜之色:“果真是他们回来了,咦,为何胡公子手上抱着一人?难不成是有人受伤了?”
这人正疑惑着,那边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的几人已经向着人群奔跑而来,而胡仙林手中抱着的,正是静娴公主,毋屏。
“快传太医!”胡仙林手中抱着一人,一边急匆匆的跑着一边大声喊道:“静娴公主中了暗箭,快快传太医!”
毋帝一听静娴中箭,险些没站稳,好在曹公公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快传朕的御医过来,要快!”
夏侯蝶瑟缩着肩膀走在队伍的末尾,脸上表情复杂,似是在极力隐藏自己的恐惧。而这些在看到王氏的脸时彻底绷不住了,奔进王氏怀里痛哭起来。
众人只以为她是经历了森林失踪一时怕的躲在亲娘怀里发泄情绪,却不知她哭另有缘由。
原本王氏与她安排借着此次春狩收买了几个御林军,要取夏侯淳的命,他们不认识夏侯淳,只是凭借她的衣物着装来分辨。可人算不如天算,谁料他们在森林中迷了路,且被困在了山洞中许久。后来毋屏要与夏侯淳交换衣服,她那时虽心中害怕事情出现纰漏,可转念一想他们失踪这么久,皇上定组织御林军四处寻找,他们收买的那几人说不定没空执行射杀夏侯淳的任务也不一定。既然无法将夏侯淳射死,那边让她留在那里上不来也好。爬上来时夏侯蝶故意将藤蔓割断,想必此时那两人已经在洞里被冻得半死不活了。
可万万没料到,夏侯蝶一行人还没走出道场密林,一道暗箭突然袭来,那箭从静娴公主后背贯穿至前胸,静娴公主当场中箭昏迷不醒,夏侯蝶心中那丝侥幸也随着静娴公主的昏死彻底破碎。
公主遭人暗杀可是大事,若是皇上追查下去,势必会牵出背后主使,如此诛九族的大罪夏侯蝶心中怎能不慌。
听到静娴公主身受重伤的消息后,人群更加躁动,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计晖翻开册子粗略看了一眼,再抬头往一众小辈中扫视了一圈,快速转身留下一团混乱的众人大踏步跑进了黑漆漆的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