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比赛视频基本看了一遍,因为不是正规比赛而且队友没有可比性,所以参考价值不大,你是比较常规的训练计划。”林疏抬手捏了捏后颈,“谢月邀和许骄的话……训练营的记录我们看了一遍,你们重点是训练配合,保证中下联动没有破绽。”
谢月邀连忙点点头:“明白了!”
时庭清皱着眉头,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上薄薄的几张纸:“教练,我这里……”
何嚣咳了一声:“你的话,现在只要保持手感,保证每天的训练时长,其他的顾妄会帮助你克服。”
时庭清自然知道是克服什么,他转头望向顾妄,顾妄粲然一笑:“多配合啊时神。”
时庭清点头:“好。”
安静支着下巴:“反正战队运营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一切有我,怎么样也不会让你们被欺负,咱们暂时也没什么代言直播什么的,所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轮回这些电竞选手里,相比其他人,时庭清还是很清闲的,至少他除了训练以外不用直播不用参加什么活动,他有底气拒绝所有的采访代言。
“哦对了,因为赛制改变的原因,我们赛区的训练营是和国外赛区一起的,毕竟我们刚改赛制,多接触国外战队也好,明天下午的飞机,去成都,差不多三小时,你们早点休息。”林疏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不早了,洗洗睡吧。”
大家纷纷起身,时庭清收好训练指导,正要回房间,余光瞥见了顾妄,顾妄朝他眨了眨眼:“一会儿我去找你,你先收拾你的东西。”
时庭清一怔,点了点头。
要带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天气已经不算很冷了,他就带了些换洗的衣物,外设的话,明天早上训练完再收好。
他就一个大行李箱,这些东西装下去还空荡荡的。
他一收拾好就径直去了顾妄的房间,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顾妄的应声才开门进去。
顾妄背对着他收拾衣服,随口道:“药带好了吗?”
时庭清顿了顿:“一会儿就装。”
他的症状相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晚上也没那么黏着顾妄了。
医生说他的戒断反应不会太严重,但他还要把药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他看了看顾妄的房间,跟他的房间是一样的布局,只是比他那儿多了人情味儿。
“呐。”顾妄从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取出了一个牛皮袋,里面全是洗出来的相片,有旧有新,都是各处景色,“坐床上看吧。”
时庭清坐好了,一张张认真地看。
在他很小的时候时桉带他去过英国,那时顾妄还没来到他身边,是时桉抱着他在英国几个著名景点匆忙来回。
时桉很忙,忙到那仅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记忆里的英国是匆忙混乱的,只有父亲响个不停的电话,还有一个又一个临时找来照顾他的保姆。
他在英国暂居的那栋别墅,是他对英国最深的记忆,还有一个个陌生的保姆说着生硬艰涩的中文,是他们一遍遍地告诉他他的父亲还在忙,很快会回来的。
可他听到过两个华人保姆的窃窃私语。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难搞,他爸忙着呢非要出去玩,说几句重话就眼泪汪汪的。”
“害,人家娘死的早,就一个爹,黏着也正常。”
“哼,现在宠着,以后找了新老婆还会这么宝贝儿子吗?”
“谁知道呢,时先生还年轻又有钱,这些事谁能说定呢。”
后来时桉在难得一起吃饭的时候告诉他他要有妈妈和哥哥了时,他的脑海里是空白的。
那时他还太小了,才六岁,他本能地感到排斥,可时桉温和地注视着他:“怎么了?不高兴吗?”
他垂着眼眸,指尖不安地抓住袖口,低声问:“他们会喜欢我吗?”
时桉摸着他的头:“没人会不喜欢听话的孩子。”
所以时庭清竭尽所能地听话,他扬起笑容面对余文茵和顾妄,他殷切地把自己的玩具递给顾妄,软软地喊他哥哥。
后来他们相处得很好,但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时庭清的确处于一种惶恐不安的情绪里。
“哥,今年世界杯的主办方是英国。”时庭清抬头看着顾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拍照吧。”
顾妄点头:“嗯,到时……我带你去看看我妈。”
时庭清一顿:“她会想见我吗?”
顾妄直接把他一手揽怀里:“说什么呢?她在国外都一直惦记着你。”
余文茵最后几天里精神不错,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母子在那段时间难得平和地交流过。
他的母亲面容憔悴惨白坐在病床上,嘴里说着的都是对他最后的叮嘱。
“想回去……就回去吧,回去了也不准招惹庭清,他是个乖孩子。”
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你管不了我,要管就以后我带你一起回去再管。”
“哪有什么以后啊……”余文茵叹气,“当初我第一次抱庭清的时候,他才小小一个,比你不知道乖了多少。”
顾妄沉默着没有应话,余文茵就自己说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反对你喜欢庭清吗?”
顾妄迟疑了一下:“因为……他是时庭清。”
余文茵很淡地笑了笑:“是啊,他是时庭清,时桉不会允许你变成庭清唯一的污点,你想要去到庭清身边就是在挑战时桉,也许到现在他已经释怀了当初的事,可以接受你继续当一个哥哥,但他能接受你成为庭清的另一半吗?你又甘心只当一个哥哥吗?”
顾妄咬了咬牙,他似乎在面对一个死局,可他相信总有破局的方法:“总有办法的。”
余文茵冷静地看着他:“儿子,告诉我,你能甘心只当一个哥哥吗?如果可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阻拦你靠近他。”
他能吗?他不能。
那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人,那从小到大都乖乖地拉着他的手,那双总是注视着他的眼眸。
仅仅是三年的分离,就已经痛不欲生了。
“可是……”顾妄抬眸看着余文茵,目光哀伤,“妈,我更不能忍受他不在我身边,我不能忍受我的家人离我而去,你也是一样。”
如果回去就只能当哥哥的话,他宁愿如此,只要能看见时庭清……
对顾妄来说,家乡和家人胜过了一切,他可以看着家人成为别人的家人,却不能接受再也没有可以称之为家人的人。
余文茵瞳孔微颤,她苍白的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只是朝顾妄伸出了手,把她的儿子抱在怀中。
“妈妈本来是最不希望你吃苦的人。”余文茵含泪道,“可是这些年我给了你太多痛苦,对不起,小妄。”
顾妄忍着哽咽:“不是您的错,只是……真的没有更好的路了。”
余文茵用力搂着他,在他的记忆里,母亲的怀抱永远是温暖柔软的,可余文茵瘦的厉害,嶙峋的骨骼勒着他,他几乎在颤抖。
“儿子,回家去吧,以后有机会的话,带庭清来看看我吧。”
处理余文茵的后事还有跟CA解约花了顾妄快半年的时间,等他收拾好心情,带着满身风尘踏上故土,那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心底里其实还是很难过的。
余文茵葬在了英国,她没有回来,也嘱咐了顾妄,不必费心把她带回去。
心在故里,魂已归家。
去时是浑身尖刺的两个人,回时是清瘦孤单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