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没见过有壳的虾,他一直坚持到现在。
……
第三页
我们聚少离多,异地恋持续的时间很久。
但我们互相都保持着每周至少见一次的原则,再忙,也要见面。
刚开始异地恋时,我因公司纠纷忙得焦头烂额,和他说了几句话,我就走了。
坐车时,我本想拿一包面包垫吧,一摸兜,是一沓钱。
很厚很厚,连号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我包里,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别太累,你还有我当靠山。
看不见你,照顾好自己。
……
第四页
刚结婚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习惯。
不只是多了一个人,他的吉他,他的贝斯,他的啤酒柜,他的游戏桌,他五彩斑斓的衣物占据了大片江山。
老天,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
算了,也不差再多一个。
不知道他晚上回家看见那款念叨很久不舍得买的某坦威钢琴会不会激动落泪。
反正别吵着让我学,我根本一个字听不懂。
也算了,反正耳朵已经听出茧子,他要是想教,随便他吧。
……
第五页
他27岁生日那天,我定制了很大一箱立体柜,一个抽屉一份礼物。
包含着从他出生那年,每一岁直至二十七岁这些年间在他生日日期出产的特定纪念物。
我很喜欢拍照,其中一本立体书里隐藏着我们这些年拍的所有照片,我全部印下来放在里面。
花啊灯光啊那些自然而然。
陪他过了好几年生日,那年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能叫做惊喜。
结果这位白先生潸然泪下,抱着我不撒手。
他大叫,我要和你过到两百岁!
我剧烈抗争,不要!我不想变成老头还要被当成外星人拉去人体解刨!
……
第六页
第七页
……
白一南一页一页翻,总共写了十五页。
最后一页的标语是——我就写到15页,他的笔画数是十五。
内容为,哥,我真的好累,陪我这么久,你也一定很累,有一天我可以解脱吗?
白一南侧头看过去,边虞依旧睡得很沉,眉头又开始皱起来,小脸皱巴巴的,被病折磨得脸色只有青白,喘两口气就要咳嗽一下。
他也很自私。
自私得让边虞痛苦地陪了他这么久。
边虞活得很累,吃药很累,呼吸很累,活在这个世界很累,但是他时时都在表达,爱白一南不累。
白一南莫名想到他们住院时隔壁床的那个女人。
他们有联系方式,他丈夫去世那天,女人的朋友圈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文字。
最后一句,他印象深刻。
女人说。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但我爱你。
我怎样都会不甘心,都会遗憾,这些情绪化成三个字,舍不得。
你死了。
放心,别害怕,我陪你一起死。
窗外的光影从白昼隐隐成了黑夜。
白一南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填上自己的字迹。
你可以决定你生命的去留。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实在坚持不下去,想要离开的时候。
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重生回来那天的夜晚,边虞背对着他,语气沉得宛若一艘孤舟:“白一南,你没办法一直陪我。”
白一南看见了那晚的薄雪。
为什么偏偏是雪季,边虞撑不住寒冷的冬天,他讨厌新年,厌恶漫天飘落的雪花,可抬头一望,竟是立春初始那天。
春天,居然也会下雪。
他再次执着地跳入这条冰冷的河中,任由身体沉寂,任由自己狠狠在河水中下跌。
我可以。
只要你想,你要我陪你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死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