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雪怕了赵掌柜诓骗人的能耐,再待下去不知还要被坑掉多少钱财,遂与何非无眼神交流,留下何掌柜与赵掌柜周旋,自己抬脚离开银庄。
蓝山雪一路跑去福满银庄东家温运的宅子,那家宅与银庄不在一处,是座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蓝山雪来到后院墙外枫香树下,细听左右无人,跃上树梢,飞檐走壁,翻墙进院。
少东家温子慕果然不在家,蓝山雪潜进人家书房查看书本账册。书卷不少,这家老少倒算是读书人,账簿却一本也无,想来恐怕都在铺子里。
蓝山雪正在乱翻,屋外传来脚步声与人语声,蓝山雪滚进靠墙的罗汉床底。
温运与管家走进书房,在桌前坐下。
“老爷,这是昨日的收支。”管家递上一本簿子。
蓝山雪暗道:原来这家的账簿是每日从银庄带回来查看,恐怕查看完了又会送回去。
温运一边翻看一边道:“昨夜我睡得早,子慕带回了多少?”
管家比划手指,“少爷带回了这个数。”
温运低声道:“找几个生面孔,到别处钱庄换成金饼交给夫人保管。记得去不同的铺子,离远些再换。”
管家点头称是。
温运又道:“再派人去给少爷传话,叮嘱少爷看紧点,提防工坊偷奸耍滑,偷工减料,糊弄我们银庄。我们要的是搅混水,不是被人顺藤摸瓜。一旦被兑钱的富户商贾看穿,闹去市令面前,引来官府查看各个钱庄的账目,那就不好了。”
蓝山雪在床下暗骂一句:老狐狸!
一炷香后,温运与管家离开书房,蓝山雪缀在两人身后,目送温运进了后院。管家自去寻了心腹,将一沓银票分给几人,细细叮咛。
那几人听罢密语,各自回房,改换了衣装,从角门离开。
管家又寻来一精瘦汉子,耳语几句。精瘦汉子去马厩牵了匹红鬃马,跨马出府。
管家自己坐着小轿,朝自家银庄的方向而去。
蓝山雪站在树梢头,看着这些人分开几个方向离府,心中揣摩一番,飞上院墙,去寻那骑马的精瘦汉子。
“朝廷哪有压价购粮?是那些个富户囤积居奇,趁机抬价还差不多。”纪五娘坐在沿街小楼的顶层窗边,一边嘲讽投机倒把的粮商,一边将煮好的五香饮子斟给对面的周芸娘和楼心月。此处可眺望太微城的半个西市,视野甚佳。
“纪姐姐这里是不是也有农户质押的粮食?”楼心月问道。
“你想打什么主意?”纪五娘慢条斯理道。
楼心月身子往前探,压低声音道:“纪姐姐可知,户部尚书府昨夜被封禁了?”
纪五娘挑挑眉,“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会不知?昨夜入睡前已有人将这消息报与我了。”
“纪姐姐相信尚书大人会贪墨赈灾银两吗?”楼心月问。
纪五娘严肃了脸庞,“傅尚书在任多年,一直稳定市价,给商贾们行方便。”
楼心月皱眉道:“可是,尚书大人没被弹劾前,货币兑率就开始出问题了。”
五娘笑了,“看来你是不知我那老对头的底细。”
“老对头?”周芸娘和楼心月齐声道。
“正是东市的福满银庄。”纪五娘也压低了声音,“你们可知,近两个月来,洛城有人大肆收购贵重石材、木材。有个货商以次充好,将差一等的货品卖与那人。那人做的是大买卖,看得出什么是好货,登时便将货商绑了,毒打一顿后,令他要么赔钱,要么去重新找来好货补上。货商被放了后,知道那人不好惹,连夜跑路,不知所踪。”
周芸娘纳闷道:“这事与福满银庄有什么关系?”
“你道那货商购货的银钱自何处来?”纪五娘轻笑道。
周芸娘和楼心月恍然大悟。
楼心月道:“那货商自福满银庄借了银子,经营这笔生意。岂料偷奸耍滑被人看穿,吃了教训,便连太微城这边的欠款也坑掉了。”
“哼哼,老狐狸也有被耍弄的一天!”纪五娘冷笑道:“温运自然不敢将此事对外宣扬,否则他家铺子立时便要被一抢而空。近几日各个钱庄兑率大幅波动,就是他家在暗中捣鬼,想方设法捞钱补救亏空呢!还要联合富户们抬高粮价,将黑锅扣在太子赈灾一事上。”
周芸娘老神在在道:“兑率这回事,一个处置不好,会让许多人户倾家荡产。”
楼心月点头,“尤其不敢让民间钱庄将官钞操控贬损成废纸,那样国库不保,百姓对朝廷也会失去信任。”
“可我听说近日朝廷已在超发银票了。”纪五娘道。
“不是的。”楼心月急道:“这件事不是你们看到的情形,内里有些要密,小妹当下还不能给两位姐姐透底。我们只要想办法救出傅尚书,尚书大人自会将朝廷与民间货币平衡好。”
纪五娘道:“我姑且信你,我也盼着傅尚书能早日洗冤,重回户部。”
楼心月拱手道:“尚书大人出狱前,还要麻烦纪姐姐维持与朝廷一致的兑率,给百姓多条活路。其中的损失,尚书大人出狱后,必定会补偿姐姐。”
“不用弥补,只要傅尚书将来能继续实施现今的商税就行。商户们破产,于我并无好处,无非是让些薄利。我自会与相好的钱庄联手控住局面,不会在汇兑时出幺蛾子。只要西市这边不乱,东市的商户自会投奔我们,我倒是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