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石师兄将苏师姐带回药王谷,药王谷派出人手去查访苏家惨案的因由。苏家本是前朝钟鸣鼎食之家,因战乱流离民间,家族衰落。至本朝从商,方得衣食无忧。九霄龙纹鼎是苏家祖上遗物,曾为列鼎贵族身份的证据,故而在本朝隐匿不宣,一直低调行事。不知为何被宋千山知道,还被讹传成了能炼制神丹妙药的宝鼎。”
风花雪月四人唏嘘感叹,苏家委实是无妄之灾。
“苏师姐,”越师叔轻叹一声,“我也不知如何劝她,还望你不要恨她。”
萧凌风点点头。
“你这几年,见闻不少,变化很大,性子沉稳许多。”越师叔道。
花雪月三人心想:耍赖的本事见长吧!
越师叔临别淳淳教导,“医者,的确不能固守一隅、墨守成规。橘生为枳,三步芳草,讲的皆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异,随机应变,顺时而变。剑道如此,医道亦如此。”
“弟子受教了。”萧凌风恭敬一揖。
越师叔欣慰颔首,“风儿,下次回来,什么时候?”
萧凌风一怔,缓缓道:“师叔,您若有空,也到外面走走。”
越师叔点头,目送四人离去。
四人找到万长老时,万长老在给天竺鼠喂甘荀。
楼心月疑惑道:“您老确定,这不是兔子?”
四人此时能够坐在院中,皆因萧凌风打了包票,不会吃掉天竺鼠。
万长老提供了一条旁人不知的消息。万长老十几年前游医于江湖时,与一道士同行过一段路。那道士声称他的师兄曾重金购得一宝鼎,号称“九星龙吟鼎”,只因鼎身绘有九星连珠天象,起火烧之,有龙吟之声。万长老提出可否一观?那道士说他师兄因炼丹材料配比失算,已炸膛鼎毁,他师兄也炸死了。万长老当时只当奇闻一听,今日才知苏家宝鼎名唤“九霄龙纹鼎”,不知是否同一个物件。
傅花卿道:“两鼎若是同一个,那么,苏家的鼎根本就没在药王谷出现过,老谷主和石谷主是被宋千山冤枉了。”
“对!”蓝山雪锤手,“那江洋大盗残忍狡诈,临死之前还要嫁祸石谷主,毁药王谷声誉,他定是要苏合香后半辈子安生不得。”
“嗯,此计甚毒!”傅花卿沉吟,“他既能叫破苏合香师门,一定也知她与石谷主的渊源。”
“师娘与师父成婚一事,在江湖上不是秘密。”萧凌风低声道。
楼心月一阵后怕,“幸好萧大哥的师娘没有殃及他人。”
蓝山雪怨念道:“什么幸好?我的肚子到现在还痛呢!”
傅花卿和楼心月狠掐蓝山雪的臂膀。
“走吧!我们再去下一处。”萧凌风沉声道。
“宋千山的确与我药王谷有仇。”
风花雪月四人大惊,药王谷竟与宋千山也有一段渊源!
林长老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狸奴雪白柔软的绒毛,“只是这件事,也只有我这个老家伙还记得。药王谷收徒以品行为先。药王谷的弟子,一部分是世世代代在此地安居数百年的谷中人,一部分是弟子们成年后外出行医、捡回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二十多年前,少年宋千山曾以孤儿身份求在外游医的老谷主收留。老谷主见他真心实意,在辨识草药方面也有天分,便欲带他回谷。途中,老谷主与人医病耽搁了行程,宋千山无聊之际以毒草毒死野猫。老谷主痛斥他生性残忍,拒绝带他入谷。并令他起誓,三年后若不悔改,此生被药王谷列入黑名单。孰料根本不必等到三年后,宋千山竟因此怀恨在心,数日后暗中追随老谷主,寻机给他的饭食中下断肠草。毒药被识破后,宋千山现身谩骂老谷主。老谷主欲抓住他,他跳入水中逃脱掉了。因此,今日苏合香自宋千山处得到的真相,老朽以为,纯粹是宋千山临死前拉药王谷下水,给苏合香设下的圈套。”
风花雪月四人被这段过往刺激得心底凉凉,人心歹毒,竟然自年少时,便有定论。
林长老看着萧凌风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缘分乃是天定。这是石秀林的劫,也是苏合香的苦。唉!一段孽缘,自相遇时,便以注定。”
狸奴仿佛回应林长老的话,娇嗔地喵一声,换个姿势,伸长了脖颈,扒拉林长老的手。
九针堂的周长老是林长老的夫人,她对老谷主和石秀林的德行同样叹服。
“你师父本性淳朴良善,专注于医术。虽然沉默寡言,但稳重内敛,持身以正,堪当大任。老谷主生前便对他悉心教导,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老谷主病危之际,与长老们商议下一任谷主,长老们都认为石秀林是那一代弟子中最为沉稳有担当的,情愿将药王谷的未来托付在他身上。他果然不负众望,二十多年来带领谷中弟子无数次在外行脚,解百姓困厄。九年前峦州大疫你还记得吧?”
萧凌风点头,他那时未满十五,药王谷不允他出谷。
“石秀林带领谷中弟子在峦州操劳数月,为百姓赠药施针,不辞劳苦,活人无数。所以,风儿,”周长老郑重地对萧凌风道:“怀疑谁,都不用怀疑你师父的人品。”
武家兄弟来找萧凌风,金匮阁的穆长老托付他俩送交萧凌风一个盒子。穆长老交代了,这盒子在二十多年前,石秀林新婚第二日放入金匮阁。因是石秀林的私物,穆长老一直妥善保管,从未打开过。于今石秀林已不在人世,穆长老便将盒子还归于他的徒弟处置。
萧凌风打开盒子,最上面是一张师娘的小像。石秀林因著作医书,需要给草药绘制图画,未免差错引得后人识错草药,石秀林精心修习过画工。那是师娘舞剑的场景,萧凌风从未见过师娘有那样神采飞扬的形貌。如花少女执一柄细剑,正欲收势,觉察到身后有人过来。清风拂过飘起的发梢,少女回头看向画外,似嗔似笑,仿佛在说:师兄,你来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