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母亲的留下的积蓄一路读完高中,参加高考,考进高等学府。
我的父亲渐渐老去,他引以为傲的手艺比不上赌场投掷骰子的老千。
他是个清醒的赌徒。
十八岁那年,他做了和母亲一样的事,把存折留给我,离开了家,不会再回来了。
高考结束后,我没回到县城,在高中所在的市中租到一处便宜住房,找了三份暑假工和一份家教,渐渐有了自己的积蓄。
夜深人静时,不免会畅想未来。
本科读完读硕士,硕士读完读博士。
或者进大型企业,又或者去创业。
我才十八岁,我的人生刚刚开始。
一切看起来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就会有人和事跳出来告诉我,那是我的幻想,乖乖等死才是我的命数。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先是那群人这么说着撬开门,抢走我的积蓄。
后是工作结束时心脏闷痛,店长打急救电话将我送进医院急诊抢救。
先天性心脏病,四岁的手术撑不住现在高强度的劳动,需要尽快做第二次手术。
手术费用十几万……
再等等。
我有学历,有能力,有经历,我还有时间。
已成定数的事无法改变,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只要活着,我就有机会去改变所谓的命数。
“天筠哥。”
我回神,课程已经开始,我错过了两页讲义的内容。
我的合租室友递来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小笼包,自己拎着另一份回房了。
“嗡嗡”
手机弹出消息。
云岁聿:中午吃什么?
他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去了吗就问中午吃什么?
我:你不是刚吃过早饭?
云岁聿:上午课少,我去买菜。
我:你买什么我做什么。
云岁聿:好的,我知道了。
中午十一点四十六分,他拎了两袋大杂烩回来。
这是对我厨艺的挑战,四十五分钟后我把大杂烩端上了桌。
唯一的食客进食速度不减,我扒了两口就觉得饱了。
他去厨房洗了碗,坐在我对面,好像想问什么,但一直没开口。
“有什么话直说。”
“今早我在其他同学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也在学校官网发布的比赛上看到了你的名次,看到了你的作品。”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和阳台投进来暖光一样柔和。
“虽然我并不了解计算机相关的专业知识和考核标准,但是你的作品和能力是公认的出色和优秀。”
甜言蜜语,有求于我。
“说重点。”
“我准备做一款游戏,想请你来开发程序。”
游戏行业不好做,但也不是不能做。
“工资多少?”
“抱歉,一切都刚起步,按月结工资的话,我担负不起一位优秀开发工程师的薪资。我目前能投入的资金,只有十五万。”
开发游戏的成本有高有低,少则几千,多则上百万。
“游戏策划书发给我看看。”
他避开我的眼神,说:“我还没写完……”
也对,他课程多,空闲时间少。
“那把你已经写好的内容发给我。”
“呃。”
他有点坐立难安。
我知道了,他没写。
“如果创业只是你的一时兴起,我拒绝你的邀请,你去找别人吧。”
万事开头难,若连开头都是心血来潮,后面一定会有一大堆工作职责以外的麻烦事要处理。
“我知道了。”
他点头,钻回了房间。
那眼神可不像是放弃的样子,估计是现写游戏策划书去了。
被封在家里的两年过得很快,封城封市解除的第一天,我就去学校找带我做项目的老师拿推荐信。
大四下学期,有推荐信找实习更有效率。
拿到东西往回走,刚到楼下便收到云岁聿的消息。
两年相处下来,除了他时不时像个神经病,还故意找骂,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云岁聿:有人来找你,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我没有朋友。
云岁聿:不是朋友,你先别回来。
住了几年能找到我住处的,除了房东邻居也就只有那些催债的人。
真是闻到味的鬣狗,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来找我的,跟你没关系。
我:你能应付的了吗?
他迟迟没回我。
我想上去看看情况,手机收到了回信。
云岁聿:别担心,没事了。
三三两两的人叼着烟离开,我等他们走远后上楼,云岁聿倚在门边等我。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避而不谈,他问我便答。
最好他不问,免得惹火上身,我还能少费口舌。
我进屋,他关了门,等我换好鞋坐在沙发上,才递给我一沓纸。
“哥,我的游戏策划书写完了。”
“两年,终于写完了。”
我接过,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
恐怖游戏,剧情、解谜、战斗、角色和副本……除去一些天真的想法,总体中规中矩,缺乏新意,但有市场。
“可以。”我点头,“两年前的邀请还作数吗?”
他喜上眉梢,说:“作数。”
“解封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没抢到票,还要待一段时间。”
“不会缺课?”
“大三下学期,课少了很多。情况特殊,学校会理解的。你要去实习了?”
“嗯。”
“可以去公司找你吗?”
“我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他笑了起来,换了个话题:“要看看我自学的编程吗?”
我好奇跟他进了卧室,看了他写的一电脑的Bug。
甚至报错套报错,他简直就是Bug界的天才。
“太蠢了。”
“你说我吗?”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
他又开始笑,莫名其妙。
“术业有专攻,你离计算机行业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