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春走在最前头,率先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江迟崖同何锦衣紧随其后,仿佛忘了身后还有两人的存在。
“何姨,小心脚下,这里的楼梯很窄。”
“谢谢,我会注意的。”
地下室内部溢出一股的酒香,闻得人心都要醉了。何锦衣倍感惊讶:“这酒是你酿的。”
江迟崖摇摇头,诚实道:“这是我根据阿楚的法子改制的,这是他喜欢的味道,我就想着,希望能让更多人尝到他的心意。”
何锦衣听了,半晌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轻叹一口气:“唉,小楚这孩子也是可怜。”
李智春搬酒的动作猛然一顿,但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何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上一口?”江迟崖举起一瓶,冲何锦衣晃了晃。
何锦衣欣然答应:“好啊!”
江迟崖同上次一般,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只塑料杯,为何锦衣斟上了半杯。何锦衣自然接过,轻抿一口,放在舌上新品余味。
“不错。”她赞道,“小楚这么好的手艺,真是可惜了。”
“是啊,我很想他。”江迟崖情绪一下子有些低落,很快又恢复如初,“不说这些了,越江,过来替我再清点一遍。”
陈为阳突然被cue,连忙走到江迟崖身旁。
李智春将一张货品单递给他:“这些是A品,一共五十件,剩下的是B品和C品,合计两百件,你看看。”
陈为阳拿着单子,又确认了一下数量。
“这一批全部都是掀云的,以后要是有了新顾客,订单直接交给李叔,他会报价接着安排生产。”江迟崖将那瓶开了封的酒又重新封好,拿在手里,不紧不慢道,“你只需要向外扩展顾客链,毕竟这已经是一条很成熟的生产链了。”
货物检验很快完成,全部由一辆小型货车拉走。
陈为阳坐在驾驶位,问着何锦衣:“那批酒……怎么样?”
何锦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真的,并且还是品质很好的酒。”
陈为阳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车里的氛围静得可怕。
江迟崖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对了,我刚刚听到你和江迟崖似乎聊到一个姓楚的人,可以跟我讲讲吗?”
“这件事说来就有些长了。”何锦衣轻声道,“当然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确实能将我所知道的都告知于你。”
陈为阳忽然觉得他接下来听到的,将会是一件十分关键的事。他立马挺了挺脊背,神色认真:“愿闻其详。”
“那孩子,叫楚一恒,如果现在还在的话,应当比小江大上一些。”何锦衣娓娓道来,“小江从小就没有父母,时不时会来我们家蹭上几顿饭。而小楚呢,他妈带着他再嫁,有了新的家庭,一时也没顾得上他。有父母,却跟孤儿似的。”
大约是在江迟崖十四岁的时候,他认识了楚一恒。那是个刚来松石镇的孩子,穿着打扮都是镇上孩子没见过的,一来就成了这里的孩子王。当时的江迟崖读了小学,初中勉强读完,没读进脑子,整个人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自然也想去凑个热闹。
楚一恒大他几岁,个子比他高了一个头,身上常常穿着崭新的衣裳。江迟崖原本还想着凑凑热闹,谁知一看见对方通身的派头就泄了气,每次看见他都会躲得远远的,摒弃不掉的自卑,在他骨髓里生根发芽,他永远只会远远地站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对方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玩着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的小玩意。
“其他孩子看见我都凑上来,怎么你瞧见我,就要躲开呢?”楚一恒在某个平常的一天,突然抓住了见着他就准备开溜的江迟崖。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泉流过山涧,温润如玉。
十四五岁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江迟崖穿着的衣服破旧,在衣角还能找到几个小洞。他将头偏去一边,不去看他,嘴硬道:“我没有躲,只不是刚刚发现了个小玩意儿,正要去寻。”
“是吗?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楚一恒说着,伸手握住他脏兮兮的手,毫不嫌弃似的,“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
江迟崖竭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被楚一恒攥得很紧。他的手很脏,怎么能这样直接握着。
“我手脏,你别碰。”
楚一恒满不在意:“脏了洗一洗不就好了,这有什么的。”
江迟崖的手很瘦,抓在手里硌骨头。楚一恒将他领回了自己的家,给他指了卫生间的方向。
“去那洗手就好,我爸妈都不在,你不用太紧张。”
楚一恒一边说,边从厨房里将烧好的菜端出来。
“平时里都是我一个人吃,反正吃不完,多添双筷子也没事,你以后就来我家吃饭吧。”他给江迟崖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堆成了一座小山。
江迟崖还是有些拘束,不过整个人还是放松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屁股只坐了个边沿,背挺得老直,像是刚迈入校园的小学生。
楚一恒噗嗤一声笑了,招呼他:“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