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答完，下意识地走去窗边，往外面探头。

楼下的车灯全是熄灭的，正好有一辆车驶进小区。

她呼吸一紧，紧紧地盯着那辆车。

直到它完全开进来，她看见车子是白色的，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并没有觉得安心，反而有些淡淡的失落。

心里五味杂阵，本来以为今天她拒绝了他，谭辞应该是生气了。

难道她还能指望他出现追来她家楼下？

从她决定离婚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以后还是少接触吧。

从前觉得渐行渐远这个词有些像《再别康桥》里的意境——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可到了此时，她又想纳兰词里的一句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

许多美好，或许只适合停留在当初的那一刻。

其它的别再深究。

电话里没了声音，姜末没说话，谭辞也没有说话。

可能是太过安静了，姜末听到电话时传来了电梯开门的声音。

她想谭辞应该回家了。

可是下一秒，她的门铃却响了起来。

姜末心脏骤然一跳，她似乎已经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

犹豫了一会儿，她慢慢走过去。

楼道里没有开灯，大门打开的瞬间，立在门口的男子抬起了眼。

他斜斜地倚在门眶上，样子东倒西歪，目光也有些混沌。

姜末咬了下唇，鼻尖萦绕着浓浓的酒味儿。

她慢了半拍，谭辞没有讲话，抬手拉过她的手腕，将一个公文袋放到她手里：“这是我这些年全部的作品。”

他垂着眼，轻轻哼笑：“刘仕维的作品也不见得有多好。”

姜末看着公文袋，大约知道里面是一张张的设计图。

一个设计师，如果肯把自己的设计图纸拿出来，就等于把自己的风格思路细节完全展现在别人面前。

这是行业大忌。

“你......喝酒了？”还喝得这么多。

她记得谭辞酒量不错，却不知道他也能喝醉。

“我有些喝多了。”

谭辞站正身体，一只手扶在门眶上，眼底的光芒零乱且闪动：“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今天脑子不是很清楚......”

他看着姜末的眼睛，仿佛声音很谨慎：“明天中午我在星华酒店的西餐厅等你......”

“明天？你不上班？”有什么话不能在公司说吗？

谭辞摇头：“我可能不会再回瑞创了。”

姜末思维一顿，就看见谭辞好像真的醉了，脑袋抵在了手臂上，微微阖着眼。

不管是同事一场，还是有缘无份的夫妻，曾经的谭辞对她还是不错的。

她看了眼他的手上：“你没开车来吧？”

“没有，我很遵守交通规矩。”

谭辞勉强抬起眼，对姜末没精神地笑笑：“早点睡吧，明天我等你。”

说完，他转身。

摇摇晃晃地走向了电梯。

姜末顿了一下，再出来时，电梯的大门已经关上。

他的脚频声在空荡黑暗的楼道里回响。

她看着电梯一层层下到了一楼，停在一层没有动。

半晌，姜末才慢慢转过身走回房。

谭辞说明天有话跟她说，会不会他也知道她的身份？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更乱了。

她下意识地走到窗外，刚才那边白色的车子驶出小区。

车灯驶入长街，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姜末的头都快炸开。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该如何回应？

完全当作没有发生过，然后轻飘飘跟他说一句：离了婚我们还是朋友。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小红薯，在上面输入一串文字：如果爱上了你未曾谋面的老公，可是又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该怎么办？

一点搜索，没想么这么扯的话题居然有不少人谈论。

墙上的钟表敲响了11点的声音。

姜末握着手机一条条点了进去。

大虾：【我最近才发现，以前家里人给我包办的婚姻，老公居然是个帅逼，赚到了！】

下面许多人赞同，很多人都觉得她很幸福，也有人说，如果再有点钱就更好了。

姜末盯着手机，划过。

如人饮水：【有没有钱，姐妹，有钱才是真爱，没钱就拜拜！】

下面有人反对，也有人赞对。

姜末低着头想，谭辞倒是又帅又有钱，可问题是他能靠得住吗？

还有钱有用。

下面的一条评论亮了——

蜡笔小新：【有钱有脸的男人，大多花心，表面衣冠楚楚，内心禽兽！】

姜末：“......”

好吧，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她又点开另一条。

鱼子酱；【这样的男人就不能要，还不如找一个工薪阶层，长得一般，这样的男人好歹还可信。又帅又有钱，还人品好，除非言情小说的人设。】

下面更多人点赞。

姜末看着这条评论，随手回复了一条。

小末：【如果现实中他真的很好呢？】

第一次在小红薯上面评论，也不知道多久能收到回复。

她捧着手机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没想到对方回复得很快。

鱼子酱：【姐妹，找个私家侦探你就明白了，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男人，有的话还轮得上你？】

姜末肩膀一垮，握着手机慢慢叹了口气。

Tonight？

Peter？

她对谭辞的过去真的一点不了解呢，但爷爷的事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他也想和她发展一段tonight的关系？

其实明天就算去了，其实也谈不出来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去呢？

她把手机放下，下定决心不再去想这件事。

她明天不去，谭辞想必也就明白了。

等王世杰把离婚的事办妥，谭辞也不会来瑞创了。

从此今后，渐行渐远也好，只如初见也好。

最好别再联系了。

公文袋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姜末看了一眼，从书桌里找了一个快速的信封。

然后在手机上下单，地址填的是谭辞家里。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才发现两个组的办公室还在一起。

大V、不倒翁和金金还坐在她的办公室里。

看见她回归，还拿着彩带喷了她一脑袋。

“欢迎末姐凯旋而归！”

“组长，你这次可成了咱们瑞创的佳话了，到谭氏是不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还用说，姜组长这次国际大奖赛，一定是信心十足！”

办公室的人起哄，姜末应付几句，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几天没回来，她的工位上一点尘土都没有。

金金唉了一声：“姜末姐你还不知道吧，peter离职了，他走之前还交待我天天帮你擦擦办公桌，免得你回来时没法坐了。”

原来是离职了。

姜末道了谢，顺手打开电脑。

一提起谭辞，办公室里的人好像都有些遗憾。

还是很大的遗憾。

“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职？”

“人家是不是有高枝，peter那么有才华，去哪个公司不行？”

“可是我问过他，他说不是，但凡他说去哪个公司，我都跟着他！”

几个人垂头丧气，姜末听着，一声不吭。

他是谭氏的太子爷，根本不需要上班。

金金凑过来：“姜末姐，你知道peter去哪儿了吗？”

姜末摇头：“没听说。”

就知道一回来到处就能听到他的名字。

她的心里更堵了，一整个呼吸不畅。

“既然姜组长回归了，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好啊！”

“姜组长ok吗？”

姜末写着日志，一想到中午，脑袋嗡嗡直响。

她想都没想：“好啊，中午一起吃饭。”

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中午这个时间，更不让自己去想peter这个名字。

一上午的时间，她先被裴瑾明叫去汇报一下工作。

裴瑾明对她的态度大有改观，还让她写一下自己的创作心得和细节，分享给大家。

姜末应付着。

快到中午时，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王世杰的尾款还没有打给她。

这笔钱对她很重要，姜末给王世杰拨了过去。

可是对方已经把她拉黑了。

姜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上了他的当。

或许谭家根本没打算给她这笔钱，只拿两百万来打发她。

她越想越气，尤其是谭辞那张脸——

啪！

她把日志书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抽过手机，按到了谭peter的名字上。

她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他要这么绝情？

为什么他这么无耻？

胸腔填充着无限的愤怒，可是指尖在手机上颤抖，还有几分理智让她没有按通电话。

身后的几个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她。

但谁都没有多嘴问。

冷静了一会儿，她分别给姜微和赵北阳发了信息过去。

姜末：【谭家阴我，只给了两百万，现在我的证件已经递交上去了，婚也离了，可是我却找不到王世杰了。】

没过一会儿，是姜微先回过来的。

姜微：【用不用我去找韩欣君理论。】

这个时候再去找她无疑是打草惊蛇了。

韩欣君应该早有准备。

姜末：【先别轻举枉动，实在不行我就走法律途径。】

另一面赵北阳也回了过来，他说的话比较中肯。

赵北阳：【打官司吧，你不是有录音吗？这官司能打，单方面先不要见谭家任何人，让律师去解决。正好，我现在在律协大会上，金承均就在我旁边。我刚才提了你两句，跟你聊得还挺好。】

姜末一怔：【你帮我找人打吧，不想找他。】

金承均和谭辞的牵连太多，她现在不太想找他。

赵北阳；【没问题，你留好录音，这件事交给我。】

姜微：【支持你，打官司告谭家。】

赵北阳：【别犹豫了，趁谭家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姜微：【等你的好消息。】

姜末神情微微僵了一下。

如果要打官司，无疑就暴露了她的身份。

但那又怎样？

既然他无情，那别怪她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