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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新开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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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二十五年七月。

时值夷则,案发如惊雷劈开长安夜空,朝堂震动,权贵胆寒。

史书后世轻描淡写,只留“庆安二十五年夷则案,大清洗朝臣,肃贪墨乱党”,却无人知那月长安血流成渠,刑狱之中尸骨森森,腥风四起。

右相徐勉,官拜二品,素来手腕狠辣,门生故吏遍布南北,朝中良王与之狼狈为奸,暗地贪墨,勾结西南按察使,虚报兵数,贪吞军饷,致使云州、永州、宁州三地防线溃败于胡越之手,良田化焦土,百姓沦异族奴役。

为掩盖罪行,右相再伪造军案,借口军政失误,捏造假证,构陷当年无辜的赵家。

当年赵家案,一夜之间诛连三族,血溅丹陛,而史书亦语焉不详,唯记赵家勾结敌寇,满门伏诛。

可谁知,那不过是权臣合谋掩盖罪责的血书,如今夷则案发,赵家旧案重翻,原是右相一手炮制,斩草除根。

七月中旬,司察司奉旨彻查,赵怀书执掌大权,昼夜不歇,先从充州换田一案着手,拔出藏匿多年的藤蔓,案卷堆叠如山,血书累累。

稍有牵连之人,皆押入刑狱。

狱中拷讯酷烈,地砖血迹难清,数日便腥臭扑鼻,刑房外日夜哭嚎,哀声震耳。

棍杖、夹棍、铁烙、火炭……百般酷刑并下,墙壁血水浸透,血字残迹尚存,白骨森森,尸骸未及清理,便堆于乱葬之处,乌鸦盘旋,昼夜不散。

有人怒骂,有人哀嚎,有人临刑前仍嘴硬喊冤,也有人临死吐露徐勉罪行。

许多原本以为此生稳妥的老臣,如今或押入大狱,或暴毙家中。

连与案子毫无关联的小官,也被一并提审,有的活着进刑狱,死尸抬出,权贵门庭冷落,百官夜不能寐。

狱外百姓人心浮动,坊间议论纷纷。

有人暗地叫好,拍手称快,骂这帮狗官该杀,巴不得司察司再杀他个十年八载。

也有人转头便同牢里被押的旧识家人断绝来往,生怕沾染半分。

甚至有的,昨夜还与徐勉门生称兄道弟,今日便去东市张贴告示,揭发昔日故交。

当然,也有人认定赵怀书不过是假公济私,趁机报复,滥用私刑,肆意杀戮。

长安街头,时常能听见些老百姓骂声:“杀人不眨眼的狗阉人,早晚有报!”

更有市井流言四起,说司察司刑狱之中,日夜惨叫不绝,神鬼哀鸣,连城隍庙夜半都不敢开门。

可越是如此,越无人敢言。

有人表面做忠良,暗地里却与余孽相通,嘴上骂赵怀书,心里盼他清个干净,借机清理门户;有人痛斥司察司残暴,转身便送银两巴结左右,只为护己周全。

九月,案子查到巅峰,连已乞骸骨回乡的左相李衡都被押解回长安。

老臣风烛残年,押车入城之日,百姓围观,或唏嘘,或低骂,或冷眼旁观,无人敢相助。

长安狱中,两间相邻的囚室,墙壁残破斑驳,只隔着一层锈蚀枯朽的铁栏。水迹自屋檐淌落,滴在石地上,叮叮咚咚,无休无止。

李衡倚着墙壁,衣衫破旧,鬓发散乱。

夜色晦暗,他抬眸看向隔壁,唇角缓缓勾起一丝讥诮:“仲德,这么多年了,咱们竟还会在这等地方相处一室倒真是命数。”

仲德是当年徐勉拜入李衡门下,李衡替他取的字。

如今说出来,倒是免不了激起徐勉的心绪。

对面,徐勉闭目而坐,须发已染霜雪。听得这话,他睁开眼,眼神森冷如旧,半晌,方似笑非笑道:“李大人可真是会感慨。”

李衡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摸着冰凉的石壁:“当年你在我门下,锋芒逼人,说要‘扫清庙堂宿弊,扶社稷于正道’,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刺到了徐勉。

徐勉看了他一眼:“徐某命贱,早年得先生提携之恩不敢忘。”

先帝在时,徐勉拜入李衡门下,励志协皇帝开创盛世。

李衡神色未变,只道:“世道污浊,泥水里摸爬滚打的,哪有不染尘埃之理。仲德莫非至今还不信我的话?”

徐勉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久未饮水的嘶哑:“是么?先生曾经口口声声护国,却把整个朝堂都捏在掌心,世家之子皆看你眼色行事,这是先生想看到的大康?”

后来徐勉觉李衡权势滔天,自此下去必成大患!至此徐勉背离了李衡,之后在官场屡屡遭受打击。

幸得剑南道扶持,他又重新回到京城。

而那一次回来,他渐渐和李衡形成了“二分天下”的对立。

李衡听罢大笑:“仲德竟这么说,怎地到了今日,你我却都成了旁人口中的‘权奸’?”

徐勉看着牢房,神色晦暗。他一直想着打倒权势滔天的李衡,最终与剑南道纠缠越来越深,待他回过神时他也站在权势的顶峰。

他成了他曾经最想斗倒的那一类人。

李衡闻言,敛了笑意,良久,他低声道:“也罢,话说到这一步,左右都成了阶下囚,恩怨是非,也无甚意义。”

徐勉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先生当真以为是赵怀书?呵,他不过是个替死鬼。陛下用他立威,死后也要清理干净,太平年间的账薄怎容污点?到那时,咱们二人,怕连个骂名都轮不上。”

“况且,若陛下当真想保赵家,何至只留独子,李大人该不是看透这点吧。”

而他们汲汲半生,说不定在史书上只会留下片语,亦或者都不会出现。

李衡想到他和徐勉第一次合作也是最后一次合作,正是他们联手铲除了赵家。

他目光微凝,心中忽然释然了几分,慢慢倚回墙角,闭上眼,轻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终究还是你狠。”

终究还是那高坐金殿之上的人狠。

二人沉默半晌,只余夜雨敲打铁窗之声。

李衡至刑狱,仍不认罪,然审讯不过三日,便血溅刑堂,伏诛于狱中。

良王亦涉其中,虽尚未明言定罪,却早已被夺去身份,禁足府邸,朝中势力一夜土崩瓦解。

狱中血污淤积,腥气弥漫,阴暗潮湿处堆满枯骨,死者横陈,惨不忍睹。

地砖终年血迹斑斑,水牢之中,死人浮水,腐臭熏天,夜晚连守狱官兵都不敢靠近。

而赵怀书,自案发日起,未曾有一夜安寝。整日披甲持笔,眼底血丝密布,面色苍白如纸,夜半批阅案卷,神色木然。

偶有大臣规劝收手,皆被他冷眼扫过,寒意入骨。

有人说,他是疯了,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个阉人,杀起人来不眨眼。

可谁也不知,他每审一案,便添一缕白发,每逼供一人,心头便沉一寸。

这一场肃清,血腥之盛。

长安百年未见,连连刑讯,至腊月方略见收尾。

庆安二十六年正月,皇帝下旨,大批寒门学子入京,或出任地方,或入朝堂。

原本密如蛛网的权臣盘根,已被连根拔除,昔日一统朝局的李氏、徐氏一党皆灰飞烟灭。

朝堂焕然新生,百官换血,庆安帝半生谋划,至此完成半壁。

而史书,终不过记一句:“地终有公道,世上自有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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