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口袋里的纸船已经被他取了出来。
此时正牢牢攥在手心,下午被汗浸湿的里衣湿了又干,这会儿贴在后背,感觉硬邦邦的。
这处是迎风口,喻青打了个喷嚏,拉拉陆政庭的手,焉巴巴地说冷。
陆政庭停住脚步,将他敞开的外套拉上,帽子也戴上,鼓励他:“马上就到了,放完纸船我们就去洗热水澡。”
喻青点头。
陆政庭所说的“放纸船”的地方,其实是前段时间下暴雨汇成的一片小水洼。
水的深度大概只有喻青的小腿高。
喻青显然是有点失望,看着被风吹出波澜的水面,小声表达不满:“这根本不是河。”
福利院里能找到的水池只有这儿了。
见喻青撅着嘴不开心,陆政庭跟他说备用方案,“你把纸船给我,我明天去学校的路上从河边走,我把纸船放进河里。”
喻青摇摇头:“可是我想自己放。”
斟酌再三,他还是妥协,“那好吧,就放在这里吧。”
两个小孩蹲在水洼边,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
纸船被小心翼翼放在了水面上,周边漾开一圈小弧度的波浪,乍看上去,真的像河里乘风破浪的船。
“哥,放完纸船,我们是不是还要许愿一遍呀?”喻青问他。
陆政庭想了几秒,点头。
于是喻青便闭上眼,两只手掌心相贴,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小声祈祷:“我的愿望一定要实现,我要和陆政庭永远在一起。”
身旁的人学着喻青的动作,也闭上眼,做出许愿姿势,无声地念了一遍自己的愿望。
许愿仪式结束。
喻青睁开眼,扭头问旁边的人,“哥,我都没听见你许愿。”
“…我说的太小声了,你没听见。”
“好吧。”喻青点头,相信这个说法。
喻青又冷得打了个喷嚏,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哥,我们快回去吧。”
“嗯。”陆政庭带着他抄近路回宿舍。
两个小身影离开好一会儿,墙后的人才缓慢走出。
他抬起腿,走到水洼旁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风刮动的两只纸船,啧啧两声,评价道:“幼稚。”
他记得这段记忆。
只是一直到后来,他都不知道,审判官当时许下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秦喻蹲下身,随手捞了只船,一部分纸已经被水浸湿,泡得湿漉漉的,字迹也被水晕开几道黑迹,不过还是能辨认出纸上的内容。
“我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这一看就是喻青的愿望,他失笑摇头,轻笑评价:“小孩话。”
他不记得叠纸船的方法了,从口袋里掏出纸,将水擦干,将喻青的愿望纸放在一旁。
伸手去捞水面上的另一只纸船。
他垂下眸,打开纸的一瞬间,他不禁感慨:这孩子的字也就比喻青强个几分,写得歪歪扭扭。
字迹被水模糊得严重。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久,才辨认出纸上的内容。
一瞬间,像是被施了咒语定在原地,他的视线落在纸上,却没有焦距,思绪仿佛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良久,捏住纸的指尖终于颤动了下,眼底已是一片恍然之色。
他抿着唇,将这张纸上的水也擦干。连同喻青的愿望纸,一齐叠好,珍重地收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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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查寝的管理员不是秦喻,查完寝后熄灯离开。
喻青熟练地往陆政庭床上爬。
刚洗完热水澡那会儿,喻青身上暖和了不少。过了十几分钟,又觉得冷了。
他更用力地往陆政庭怀里滚,“哥,我还是觉得冷,你抱紧我。”
陆政庭拥着他,好像抱着一个滚烫的火炉,抱了会儿觉得热。对喻青的话半信半疑,怀疑他又是在撒娇。
不过想了几秒,他还是坐起身,将喻青床上的那床被子也抱了过来,摊开罩在这床被子上。
他躺回床上,喻青和自动感应的机器人一样,瞬间挨了上来。他摸了摸喻青滚烫的脸颊,笑着问他:“现在呢?”
喻青艰难地扭动两下,说出自己的感受:“…哥,我好像要被压死了。”
陆政庭抱着他笑,额头与他相抵,轻轻蹭动一下。
喻青眼皮沉,没多久便陷入睡梦中。
陆政庭的学校离福利院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早起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