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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氤氲模糊视线,茶叶舒展,在沸水中翻滚。
袅袅茶香逸出来,叶溪闻低头嗅了嗅,竟觉出几分熟悉来。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心不在焉抿了一口,冷不丁被烫了下舌头,顿时抽了口冷气,又连忙将杯子放下坐正,佯装无事发生。
而对面,正行云流水般泡茶的关默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由眸底染上笑意。
真没想到,叶家大少放在心尖尖上的弟弟,居然是这样一个性子。
再想到靳迟,他眼底笑意不由扩大。
还是活着好啊,能看的热闹真不少。
也不知道到时候叶深时找过来,会不会气得二话不说就直接给靳迟几枪。
故意晾了叶溪闻几分钟后,关默这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小少爷想知道什么?”
叶溪闻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由动了一下。
如果是想知道的……那可太多了。
他犹豫了一下,谨慎地挑了个最为关心的问题:“靳迟他是不是……有点生我气?”
“您怎么会这样想?”
关默挑了下眉,目光在叶溪闻脸上转了一圈儿,颇觉好笑,也跟着打起了太极:“他生谁的气,都不可能生您的气。”
“可是,我听说——”
“放心,”关默老神在在,“顶多过个一周他就回来了。”
停了下,又补充道:“哦,当然,说不定是缺胳膊少腿地爬回来。”
叶溪闻手一抖。
到底是年轻,道行根本比不过眼前这老狐狸,叶溪闻忍不住了,直接问:“他去干什么了?”
“这个嘛。”关默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直将叶溪闻急得要命。
“我们下午开了个小会,靳迟没告诉你吗?”
……他今天根本就没看到靳迟。
叶溪闻无意识抿了下唇。
被逗了这么久,急得发昏的大脑才终于警惕起来,他飞速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脑海中逐渐清明。
“关先生。”
叶溪闻放下茶杯,很郑重地看向关默,道:“我很担心他。”
关默慢吞吞问:“不是因为愧疚?”
“……”叶溪闻摇了下头,“不止。”
关默挑了下眉。
不止和不是,一字之差,区别可大了去了。
叶溪闻垂眼,望着浮沉的茶叶,慢慢整理着思绪,道:“最开始,确实是因为愧疚,毕竟我很清楚自己对不起他。”
“但是,靳迟不是这样说的。”
“他把那一次次实验,看作是……我救了他。”
最后四个字,叶溪闻说得很轻,带着游移和茫然。
“所以,我想,如果我一直单方面抱着愧疚之心,去自顾自地‘弥补’、‘赎罪’,而忽视靳迟本身的想法……那也太自私了,对靳迟太不公平了。”
声音落下去,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关默忽然笑起来,这次声音真诚了很多。
“我明白了。”
他严肃起来,“我听说,是你救了梅绥和戎礼。”
“是。”
关默:“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们碰上的是谁。”
叶溪闻点头。
“好。”关默将下午开会时的内容简扼总结道:“冯航上次先后被纪宏、异种伏击围攻,我们尚且可以看作是巧合。但这次梅绥、戎礼碰到了相同的情况,而且临城基地有此先例。”
“我们便必须考虑,是否有可能,临城基地研究出了驱使异种的方法。”
这话一出,叶溪闻立刻蹙起眉。
他虽常年待在白塔之上,却也并非不知世事。
他清楚此举必定会打破中部基地之间的平衡,甚至再糟糕一些,可能会在各大基地之间挑起战事。
这是他不愿见到的。
关默忽地叹了口气。
“你之前问我,靳迟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叶溪闻心一跳。
“其实不太好——但他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些,”关默顿了下,接着道:“在那持续近一年的实验中,他的身体留下了无可挽回的后遗症。”
“他体内的力量经常失控,每次失控他要付出的代价都极为惨重。也因此他很少回到基地中,更常的选择反而是在野外流浪,默默为基地排除一切威胁。”
“也同样,他总是一人独行,拒人于千里之外,根本原因也只是不想建立亲密关系,怕出事后平白惹人伤心。”
一瞬间,叶溪闻脸上的血色像是被抽去了。
他嘴唇颤了下,仓皇道:“靳迟没跟我说过……”
关默笑了下,这次的笑容有几分勉强。
叶溪闻看懂了。
——靳迟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出来?
他终于忍受不了了,霍然站起身道:“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