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欲瞧了半天,直到百里郴回过身将衣领拉长盖住脖子,他才收回目光。
此时,百里郴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道:“三年前我十七,有一天晚上,侯爷来到我们府上会见我父亲,他们在书房谈了很久,直到侯爷走了父亲才将我叫进去,父亲说,‘郴儿,你长大了,也该有一番出彩的事业了。’我说好,父亲,我定然会加倍努力准备科考的。但是父亲不让我参加科考了,他说侯爷方才来过,特别交代了我去办事,办成了便跟在他身边,到时候再向皇上求职。”那个晚上,父亲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正因为记得清楚,在之后的时间中才让他觉得无比折磨。
偌大的殿中只剩他们二人,闻欲静静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父亲说,侯爷看上了我领兵的本领,要让我……在造反那天领兵。我听闻造反吓了一大跳,劝阻父亲不要趟这趟浑水,虽说百里河啖荒废朝政,不管民生,但大多数兵符兵力他都亲自掌握在手里,造反就是一场极致的送死。但父亲说,侯爷手里有丹药,吃了会长生不老,我还在疑惑父亲为什么会相信如此低级的谎话时,我便亲眼看到了侯爷府中死了三日的一个奴才在第四日时奇迹般复生。父亲说他已然年迈,近年来身体也愈发不好,他跪着求我去偷侯爷的丹药,他不想死。我也不想……让父亲死去。”
“之后我跟在侯爷身边,几乎在有机会的时间中翻遍了侯爷府,都没有父亲所说的丹药,我将此事告知父亲后,他却觉得我是在撒谎,像癫狂了一样抽打我,我逃出去,也只能被抓回来继续挨他的打,我一身的武功也被他全部卸掉,内功什么的也荒废了。”
这时,百里郴猛然抬头看向闻欲,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皇上,我累了。”
闻欲对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的行为而感到任何不满,反而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我让邹随玉带你去歇息。”
百里郴离开养心殿后,闻欲坐在窗边的榻上,蒋起一进门便看到他望着窗外发呆,发丝被风吹得略显凌乱。
他走上前去将窗子关上,把人从背后搂在自己怀中取暖,“都冻僵了。”
闻欲蹭了蹭蒋起的手掌,跟猫儿似的,蹭着不动了就把脸搁在上面。
蒋起看着他白到透明的脸放在自己通红又起满老茧的手上,突然感觉自己暴殄天物了,不由得笑出来。
闻欲象征性地打了他一下,萎靡地说:“朕都要愁死了你还笑。”
蒋起道:“怎么,方才与百里郴聊的不痛快?”
闻欲哼了一声,“何止,他简直就是在编瞎话。”
“编瞎话?那他胆子够大的。”
“反正我将人扣在了宫中,他一时半会出不去,等到晚上我再去审他。”
“我看啊,他是故意想留在这宫中的。”
闻欲转身看着他:“怎么说?”
蒋起道:“你想啊,我们是押着湫长钰进宫的,这才没几天,百里郴便来了,我听闻他们关系密切,同处在百里折手下。”
“有这般可能,那我现在就去审他。”
蒋起捉住他,可怜巴巴说道:“我今日可是特意进宫的,你还不陪陪我么?”
闻欲想着也是,好几天没搭理他了,今日多陪他一会也不算放肆。他心说,蒋起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夜半时,闻欲本想着去审百里郴,可蒋起一直缠着他,导致两人都难受不已进了里殿,蒋起的外服还不知道为什么贴的那样紧,闻欲都扒出汗来了也没扒下来,忙活半天抬头一看蒋起就笑着看自己,一动不动的。
闻欲气了,便把他拨到一旁准备下床去,这下换做蒋起急了,捞起闻欲就压上去,两手窸窸窣窣宽衣,终于将难缠的外服脱了下来扔到地上。
二人都意乱情迷时,闻欲忽的听到房顶上似乎有什么人经过,并且还是轻功走的,他顿时清醒过来,推了推蒋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对方正是满眼迷离之时,看着闻欲一张一合的嘴巴就含了上去,丝毫没将闻欲说的话听进去。
闻欲简直想要给他来一拳,却被压着动弹不得,嘴巴也被他擒住,整个人又变成了蒋起的囊中之物。
……
阮朝歌用轻功走了半天,才确定此时正是御林军换时的时间,于是趁着夜色,他一路踩着瓦片飞檐走壁,终于出了偌大的皇宫。
朝着西面去,他记得李府就在西街里面。皇宫中的御林军他都躲过去了,面对李府区区几个看门小厮更是不在话下。
毫不费力地进入到李府里面,寻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了半天,找到了李昭旭所在的房间,他毫不犹豫地翻窗进去,落地无声,动作之快。
想他年轻的时候身体和颜南不相上下,甚至要更胜一筹。
慢慢走到床边,床上的李昭旭搂着侍妾睡得正香,不时还偶有几声呼噜从下方传来。
阮朝歌半弯着腰喊了声:“巡抚大人?”
见李昭旭没有反应,阮朝歌又说了一句:“婉卿将丹药寻来了。”
李昭旭顿时扭了扭身体,但还是迷迷糊糊说着:“丹药好啊丹药好……长生不老……”
“李,昭,旭。”
床上的人终于在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后睁开了眼睛,他对上夜色中看不清脸却红到发黑的瞳孔,顿时要大叫出声,阮朝歌隔了层手帕捂上他的嘴,慢悠悠说道:“你要是再胡作非为,让子孙后代为你拼命,那你就试试,看我的魂魄会不会来找你啊……”
这声音如同鬼魅般幽幽,沁着阴寒之气,活像闻着风的魂魄来找他索命。
说罢,李昭旭便吓晕了过去,阮朝歌将手帕扔到他脸上,哼着小曲儿翻窗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