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起给闻欲写的信大概是没有回音了。
前些天今宵说闻欲跟着别人偷跑出去了,蒋起还啧道:“什么叫偷跑?皇上那是去微服私访,去告诫底下的人,谁乱说谁的舌头明日便不保证还在不在他嘴里了。”
今宵咂舌,突然舌头凉凉的。但他莫名觉得,蒋起有些生气是为何?
蒋起写了三页的纸,生怕闻欲嫌烦不看,于是用词造作却不失有趣,通篇下来也很恳切,蒋起梦想着闻欲感动的不能自己,却不曾想到,闻欲还没等他的信到京城就跑出宫去了,实在心凉。
但蒋起重振旗鼓,却又担心闻欲,于是两日两日便让梅箐来信,将闻欲行程一一告知。边疆距圭吾不过二百里地,信加急送过去不过一天一夜。
得知闻欲他们一行入住十里仙,蒋起便顿时嗅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十里仙不是个好地方,他几月前到过圭吾,住下的客栈恰好是十里仙。地段不错,客流量大,环境优美,但蒋起却发现客栈老板似乎在隐瞒一些事。
恰时赶上瘟疫鼎沸时期,蒋起一行人再小心不过,可其中还是有人染上了瘟疫。蒋起不解,因着他们起行前已然服过对症的药,按理来说不可能这般快速染上。
接连几日,那人都是上吐下泻,几个照顾他的也有被传染,他们动身不得,只好在十里仙长住。
后来,蒋起不仅发现他们之中有人感染瘟疫,几乎全客栈的人,有一大半皆已沦陷,情况更加危机。
遂派营的人悄悄前来,将其对症草药下入客栈饮用的水井里,效果见好,但也只是暂时。
好了不到两天,疫病更加猖獗,甚至逃离了客栈,散布在圭吾城中。一时间,死伤无数。
可不管他的人在城中河流与井水中下入多少草药,永远不见大好,就像有人在投毒,他们投解药,只可缓解一两日,不能剔除根本。
又是两日过后,蒋起派人搜山,找到一切对症下药的草药下入河流井水之中。疫病大好,情况急转直上。可一旦病好了,嘴巴却又闲不住了。
圭吾城中流言四起,不知道是谁自称循着源头查探,发现是蒋起一行人中先得了较为严重的疫病,这才传染四方,害死不少百姓。
蒋起顿觉不妙,随着营的护送先去往京城,后来听还留在城中的人报,果然夜半子时,有人向他住的卧房中床榻上撒狗血,继而挥刀砍去。
待留在圭吾的人严拷一番,那人终于松口——就是十里仙掌柜的,派他散播谣言,并半夜偷偷潜入,致蒋起于死地。
自那之后,蒋起外出远地,随从中总要带着治疫病的草药。
想到这层,他自然担心闻欲,虽说后来那位掌柜的已经被他灭口,但背后之人,显然不是十里仙老板这个浅显的身份。
这里面,围绕疫病的一层层关系,背后必是不容小觑之人。
梅箐来的几封信都在提一味草药,名为火竹,据闻欲所讲,火竹长在深山中极偏僻的地方,不宜寻找,但对症瘟疫,可谓是药到病除,且不必再用其他诸多草药做辅佐,麻烦得很。
蒋起倒是听过,也派营的人天下搜寻,只不过这东西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根本找不见踪影,遂又作罢。
想着闻欲在外面诸多不便,各方势力迫不及待,与其让他置身危险之中,还不如规劝,快回皇宫。
但梅箐来信说道,“皇上身边有一高手,红衣,男子,风神俊朗,武功高强,怕吾们几人加起来也不是此人对手,因此皇上有吾们十人,还有此男子,谈不及危险。”
阮朝歌。
蒋起读到此处边猜到梅箐所说之人的身份。
但,小王子他不是死了吗?
那这个是谁,是个什么东西?
蒋起浑身一震,突然想到一处可能。
过了几日,思虑不妥,他写了封信加急送往雏涡一个偏僻的村子里。
信予:宿生。
不过一夜,回信便来了。
那位宿生请蒋起到家中一坐。
蒋起即刻动身,前往雏涡,他计划今日去今日回,于是只带今宵一人,外加三个随从。
五人五匹马,从清晨到晌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雏涡。
进城后还要翻越一座山,来到两山之间的一个村子。
宿生早在那里等候,他拎着一篮猪草,身上挂着破衣棉麻,缝缝补补,不知道穿了多少年。
今宵再见到宿生,乖乖喊人:“圣大人。”
宿生嘴角噙着乖张的笑,不怀好意地上前捏住今宵的脸,左右揉搓:“小囡囡,长高了嘛,怎样,这张皮用的好不好啊?”
果不其然,他看到蒋起身后的三个随从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接着不知道是联想了什么,变为了恐惧,实属精彩!
宿生哈哈大笑,蒋起无奈地看他戏耍旁人,今宵捧着红彤彤的脸十分委屈。
蒋起脸庞微冷:“好了。”
宿生恹恹地应答,在前方带路,他还想多说几句好再看看那三个人精彩的表情呢!
穿过几条河流,一座吊桥,几人来到一座木屋前。
这座木屋看起来年岁很长了,显得十分老旧。
但蒋起今宵像是来过多次似的,熟练地脱完鞋子进屋,随从三人在外面等候。
边关,重沙,天气严寒。
窝在一颗老槐树下的士兵,身上被黄沙和白雪覆盖,重重的长矛压在他身上,将肩膀都压出了一个深窝。
青涩的,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兵张喜乐看的傻了眼,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并且这个死人面部发白,浑身僵硬,看起来像是死了很多天的样子。
“金叔,这,这咋办啊?”
他话里带着哭腔,毛头小子一身热的血,此刻却被死人沾染的凉到了脚跟。
金拾水扛着长矛,嘴里还叼着他们将军赏下来的烟卷,一张苍老的脸上尽是皱皱巴巴的痕迹,此刻浑浊的眼睛盯着死人,更显出几分疲惫与苍老:“慌什么!一个死人就慌成这样,叫你去战场上杀敌,岂不是要吓得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