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欲掀开被子下床，第一条腿迈出去都是软的。他推开蒋起要搀扶的手，拿起桌上李安已擦干净的黑玉匕首。刺啦一声拔出来，刀鞘落在地上，他回头用刀指着蒋起，惨白的面容上眼眶微红。

蒋起却拿起鞋子，走到闻欲面前，弯腰给他穿上了鞋。

“明明说好的，你为什么不来？”闻欲的刀尖指着蒋起的眉间，不过两寸。

蒋起微微笑了笑，“我来了，你没瞧见而已，你那时已然昏过去了。”

闻欲躲开蒋起想要握他的手，举起匕首想要刺入蒋起身中，却停在了蒋起的外衣上，多一寸都下不了手。

蒋起道:“陛下这是心疼我呢？不敢动手？”

“是，心疼你。”随后，闻欲便要颓在地上，被蒋起稳稳接了个满怀。

蒋起听到这回答还是愣的，怀中人手脚冰凉，像没了体温，他忙将人打横抱起，重新送进床上。

“陛下心疼我，我开心。”

闻欲瞧他，真是笑着的，还带有颇为满足的幸福感。

“你出去。”

“出去了谁照顾陛下？”

“明明说好的，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为什么？为什么！”闻欲说着，有些疲惫的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不信守承诺，父亲？明明说好了胜仗之后要去南土游玩的，为什么食言？天下人若要都像你一般，便没有诚实可言了。

“儿子，等我们这场仗胜了，爹带你去湘国玩好不好！嗯……爹要把湘国的美食都吃个遍，哈哈。”

蒋起知晓他想的什么，自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不禁感同身受了些，轻声安慰道:“我就一直在陛下身边，哪都不去。”闻欲挣开他怀抱，冷声说道:“别以为你了解朕，事到临头没想到你突然改计，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蒋起瞧他突然变脸只觉有趣，又顷身抱了上去，埋在他的肩窝处。

“若不是你来迟，奇王便不会受伤，御林军也不会全军覆灭。”

“你为何不说话了？”

“蒋起，你在试探我么？所以不来的？”

蒋起对他前两句话充耳不闻，最后一句，让他缓缓睁开了眼。

要试探不假，可中途也确有状况发生。

这次为首的由火焰领兵的队伍中，出了个怪人，这怪人声称见过蒋起一面，再难忘怀，异常执着的要蒋起收下他，做奴才做男宠都毫无意见。当时蒋起看着这位只谋一面的先生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样子，蒋起在风中凌乱了。

营的武工们对待这次任务几乎是全员出动，快达一万人的队伍一传十，十传百，听完后都觉得十分好笑。另外有人觉得这先生要遭了，因为从前对蒋起前赴后继的人数以千计，但都没留下一个活口。蒋起暴虐无道的性格就这么传了出去，再没有人主动对蒋起投怀送抱。

但奇怪的是，蒋起这次并未动手，也许是因为任务紧急的缘由，只让人将他丢出了队伍，就再没管过。

因为这位先生，耽搁了不少时间。本来蒋起就有试探君心之意，现下更是拖延不少。

火焰道:“老大，都已过了时辰了，再不进去，恐怕要出事。”

“走。”蒋起只好阴着脸带队进殿，觉得自己刚才放过那个人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蒋起把事情经过细细道来，闻欲听着，心里直冷笑。

“你给我，滚出去。”

蒋起道:“什么？”

闻欲没回话，一脚将他踢下了床。

蒋起嘶了一声，在地上随即笑了，“好疼啊，”他道:“陛下力气这般大，想来是恢复了。”

闻欲侧坐在床上，忽而抬眸，锐利的眼神刺向蒋起。

蒋起眉心一跳，“怎么了？”

“那百里郴呢？”

“嗯？”闻欲这可给他问懵了眼，想了半天，才想到朝廷中是多了位刚回京的中将军，自己，同他有过什么渊源么？

蒋起想不出个所以然，问道:“这位中将军是刚刚刚回京，他如何了么？”

闻欲摇头，又踢了刚要坐上床榻的蒋起一脚。

“你手这般的凉，我给你暖暖。”蒋起笑了笑，将闻欲的手放在自己里衣，热如炉火。

闻欲想起百里郴佩戴的那枚只颜色与蒋起不同的风起模样的玉佩，摇摇头，“他没如何，倒是你。”

蒋起挑眉道:“我？我怎么了？”

闻欲抽出手，把蒋起腰间摸了个遍，终于摸到了那玉佩，将其扯下摔倒他面前，便垂着眸子不说话。

蒋起拿起玉佩瞧了瞧，试探的问道:“这玉佩吗？是一年多以前南中将军赠予我的，有何不妥吗？”

闻欲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忽而涌出一些悲伤，“没有不妥，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