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徽知道出去后的命运,头一次在心里如此珍重他的往日,也勉强珍重他的现在。
余德徽手指动了动,王福知道他全听进去了,默了片刻又打开提来的食盒,拿出各色的点心,边伸到余德徽嘴边边说:“老爷您受苦了,这是夫人做的您爱吃的枣泥糕,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夫人小姐都念着您,奴才也念着您,您得撑过了这关,往后好日子就在后头了。”说着,却看着余德徽狼狈又艰难的咀嚼,话语越往后说越平淡,听不出个所以然。
临了时间到了,王福再拿不出延后的钱,凭着狱卒将自己赶了出去。
只是蒋起刚跟沈卓话说了不到半日,京城中各大暗处却已有了细微的变化,内里明里都伏着不是真血的浓重血腥味。
飧时过了后。
蒋起与沈卓细说了当日营的安排,后者像个幼稚的小屁孩儿在新年时大人出去置办年货非要说跟着一样,提起“刺杀”这事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求着蒋起当日要去。
对方情绪淡淡的,瞧见他幼稚样儿只是说:“百里彦可认得你,当日若是认出了,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都是轻的,往后处处针对也不在话下。”
“京中认得我的人不少,其中我也参与过,都没认出我,区区百里彦这个蠢蛋,怎么可能眼睛比你还毒?”沈卓只是辩解百里彦眼神不可能太过好,对于他能在京城处处针对不做反驳。
蒋起嗯了声儿,不再说话,算是应下了。
沈卓喜道:“好些日子没跟营的兄弟们做买卖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却朝阳暗沉,像被遮了两抹浓重的色彩,想要急剧变为灰色。
彼时余家前厅正在接客。来人声势浩荡,在一个早晨惊得好些街坊四邻。
余家长子余墨听一身灰衣,青丝高高束起,脸上面无表情,对着来人拱手行礼道:“草民拜见丞相。”后面的人也跟着跪。
百里彦觉出他的淡漠,故意不给出态度,在余墨听面前不断踱步。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着起身罢,而后自顾自坐下轻嗤道:“余少爷不见不知道,原来气性如此之高,连本相都不放在眼里……倒有些像了你那个蠢货爹。”
余墨听闻言,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攥着拳头,狠狠压着心头的气怒。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从小过得顺风顺水,到了今年他的弱冠之年,从前何等受过这种侮辱。只是他少爷般养尊处优过得了二十年,而今妹妹被劫,不闻踪影,父亲身身官司,在牢里不知死活。母亲日日要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整个余府阴郁满天,哭的他觉得再不站出来支撑这一切,余家明日将会在京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今被算是父亲的对手羞辱,再过心高气傲都得忍着,比起余家,他的心性、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余墨听淡然地开口:“丞相赎罪,只是近日来府上需要我打理的事多,方才惹丞相不快了,是草民的错。”说罢,还扯出了一个笑。
百里彦瞧见他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便来气,只是身边人劝他按捺住情绪,办要事要紧。
“昨儿的消息你可派人告诉余德徽了?”百里彦问,甚至还有些轻蔑。
余墨听不会再耍脾气,语气软了一个度:“告诉了,还得多谢丞相带来的消息。”
昨儿来了位自称百里彦手下的人,一听是丞相的人余墨听自是没有怠慢,用着好茶招待,休息舒服了那人才说:“我们丞相说了,叫余德徽近日来安生待在瞰京府,不然动了那心思的得要跟令妹一样的下场,躲过了这劫,日后有的是法子出来。”他们认为,落得跟余清清一样的下场便是惨绝人寰,甚至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生机,但殊不知,余清清却是余家满满操心人最不操心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