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宫宴,怕是百里彦巴不得大张旗鼓。天都晓得他是个多么要面子且铺张浪费的人,丞相府里还用金子修了座关公,对外宣称最重情谊。
呸,重个屁的情谊。
闻欲倒不是怕麻烦,只觉得什么便宜都给他百里彦占了,面对厚土烈士实属亏心。
即便他将整个国库都掏空,恐怕也满足不了他百里丞相的私心。
正阖眸休息,只听李安轻说:“陛下,蒋将军求见。”
闻欲心里气怒,怎么送走了一个中将军,又来一个大将军?
他坐过对门的卧榻,盯着棉帘道:“请进来。”
蒋起的手冻得青筋暴起,红彤彤的一片,可他不动如山,脑子里映过闻欲的脸。
在家时,他把自己写的“蒋将军”裱了起来,第一次觉得,有人能把这三个字喊的那么动听。
也第一次,见到天子,那么美的天子陛下。
昨夜他睡不着躺在床上,就那么躺着,不想蒋书巍带着一家老小想要霸占如今的将军蒋府,却被冷面无情的蒋起派乌云将人丢了出去;也不想营中近日繁忙的事务;更没想那年屹立在众多尸体中的一抹红色,春日里,花树上的枝桠疯长,但此时都给那人做了更为神秘清冷的媒介,将他衬托成一团火焰,滔天大火,愈有泯灭众生的冷。
这抹身影他都不去想了,脑海里只有站在从窗外探进来梅花的皇帝陛下,浓浓冷意的美目,漫不经心地抬眸,让人血液凝固的俊美。偶有冷风吹来,他却舒展眉头,吹乱了额前鬓边的碎发,扫过雪白的皮肤。
他想着那张脸,不知不觉间狠狠扼住了自己,大口呼吸。
恐怕他是,第一个肖想皇帝的人吧。
回过神来,李安引他进去。
入屋,首先迎上的是闻欲颇有些怒气和冰冷的眼神,太过温暖的周围抚平了他手上的青筋,叫他一下子被定了住。
闻欲穿着常服,衣领没有那么高,可隐约看见锁骨,连着雪白的脖颈到脸颊,如寒冰里的一株与雪色融为一体的花。但蒋起莫名觉得,拨开披在这朵花上的雪,应该是美的动人心魄的红。
不多时,蒋起行礼。
过后,闻欲又回到了懒散的模样,他问:“将军有何事?”
蒋起脑子转的飞快,脱口而出道:“想来……见见那位传说中的中将军,可惜,慢了一步。”
闻欲冷笑,声音如薄冰般刺骨:“将军不是不认识百里丞相吗?又怎么会想见他的弟弟呢?”他道:“想见中将军的话,可以去百里家,不必来朕这里。”
蒋起知道是上次胡诌的话被闻欲看了出来,不安他一个欺君之罪已是大放。
他怎么知道没见过几面的百里丞相突然给自己求情,闻欲又试探他们二人是不是深交。
这次进宫也不是来看什么中将军的,有一笔买卖,需得在皇宫内进行,他此番前来一是查探宫内地势,二则是,私心。只不过话一拐弯就说成了这样。
可那又怎样呢?如果他说了与百里彦相熟,那就不会有今天第二次觐见天子的机会了。
这个百里彦,多少还有点用。
可现在露馅了,怎么办呢。
蒋起笑着,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双手呈上,“此佩,赠予陛下。”
闻欲皱着眉看他,不动。
他不知道蒋起话锋转得这么快,以至于这怒火还未波及到他身就被弹了回来。
片刻,他道:“为何?朕不需要这暖玉。”
是,皇宫里,哪里缺上好的玉?
“过几日微臣便要起行去往边疆,此玉佩是寒山上的冰魄石打成,有十分好的驱寒暖手之能,陛下畏寒,拿着这暖玉带在身上,冬日外出便不会寒冷发抖了。”最后一句,他说的极其魅惑。
闻欲的怒火变为不解。
如果这是谁派他送来的杀人武器,到时他死了都追悔莫及。可蒋起的声音说的极为动听,真诚仿佛一位忠实的信徒。
可闻欲觉得他有病,这么好的东西自己不留着用要送给他......哦,他忘了,他是皇帝。可能蒋起是要巴结自己吧。
闻欲道:“李安,收下吧。”
闻欲抬头对上他目光,顿时愣住了。
从没有人眼里干净的如清水,哪怕是那位中将军,还是老臣,还是百里彦,都没有像蒋起这样的目光,炙热,温暖。
没有一丁点看待废物的意味。
李安从屋外走进来,双手接过暖玉,站在一旁。
闻欲心里叹气。
又被蛊惑了。
这么多年来他如履薄冰,还从没有戒备心这么低过。
定是这张似妖精般的脸,眼,迷惑了,叫人看上去就会相信。
“明日朕在宫中设宴,以庆贺百里中将军打下庆南,将军可莫要失期啊。”
蒋起闻言一笑,知道这又是要赶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