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奢靡的作风和崇尚节俭的信条简直格格不入。

“我看上去不像吗？”莉娜闭眼双手合十，一副虔诚至极的样子，如同换了个人。

路伽看得微怔，对方恰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神情又变得凌厉起来，像把杀人的利器。

“那是因为你没有去掀开过那些人的白色长袍，里面有没有藏着金银珠宝，也未可知啊。”

对方似乎话里有话，路伽干脆不卖关子了，直接单刀直入话题：“所以我今天来找您，就是想了解与教会有关的事。”

“那儿的司祭是谁？”

“是位叫辛里斯的老者。”

“哈哈......哈哈......”莉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身形花枝乱颤地摇摆，“那个老头居然还没死...哈哈！”

她笑着笑着声音淡下去，眼神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又看向路伽开始打量，忽然道：“你想不想从这儿逃出去？”

“您的条件？”

“教会大门外设置了防止血族进入的法阵，你想办法找到启动开关，把它关掉。”

“防止血族进入？那洛维斯上次——”

“那个法阵拦不住他。”

洛维斯活的时间久，可以依靠自身强大的力量无视法阵阻拦进入，但是终归也会受到点影响，不能久待。

路伽思忖这个交易，在未完全了解情况下，他不敢轻易答应这个条件，怕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我也可以告诉你原因。”看出他的顾虑，莉娜坦然道，“受人尊敬、被冠以‘仁爱’美名的辛里斯，并非受到神的旨意才得到长生。”

“以神的名义搜刮了那么多财富，又获得了权与利，哪愿意迎接自己的死亡呢？”

莉娜的声音如死穴里深不见底的潭水一样平静：“他们在背后研究靠人血祭的法术，妄得永生，而研究材料的主要来源——”

“福利院，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路伽说出这个结果后，声音都在颤抖，“教会一直有在陆陆续续资助建立福利院，这几年尤其多。”

路伽忽然想起那份名单——

是一份受害者名单。

他浑身不可遏制地抖起来，看向莉娜：“您当时是怎么发现的？”

“一次偶然。”像蛆一样扭动的垂老皮肉，吃掉身下稚嫩的皮肤。莉娜每每想起透过门缝看见的场景，胃都会感到一阵翻涌。

“后来我开始偷偷搜集证据，在一次行动中不小心被发现，他们抓住我，想以‘异端’的罪名把我烧死。”

精神与□□的巨大刺-激下，唤醒了莉娜身体里另一半的吸血鬼血脉，她靠着骤然剧增的力气挣脱出铁笼，吸干了在场所有信徒的血。

烧黑毁坏的容貌与四肢在血液滋养下慢慢修复，又赐予她永生的力量，但相应的，她被驱逐至伊特拉边境，一靠近阳光就会感觉到被焚烧的痛。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我的生身父亲。”

铁笼...火烧...异端...

（“是孩子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麦莉的话忽得浮现在他耳边。

——他必须赶快回去！

“我答应这个条件。”路伽立马做出决定，“从斯特兰德通往人类世界的路，我记得很熟，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

“那条道路不久前才被加固，要是按照你现在的逃跑路线，很大可能会迷失在森林里。”

“还有别的方法吗？”

“当然。”莉娜摘下手上的戒指，递给他，“想办法把你的血装在里面。”

路伽看着戒托上空空的容器，将其握紧掌心，又道：“我还需要一件东西。”

“防止逃跑途中遭遇流浪血族袭击，我需要一把枪来应付他们。”

“枪？”莉娜反手打开抽屉，掏出一把银制手-枪，“你说的是这支吗？”

——正是一开始被洛维斯扔掉的那支。

女人笑盈盈地归还其主人手心：“那天顺手捡的。”

“......”

血族盛宴那天，路伽寻到一处偏僻地方，用碎片割破了掌心。

戒指上嵌着的容器看起来体积小，却像个无底洞似的不断汲取储存人类的血液。

大脑缺氧令他头晕目眩，他撑着身体缓了会儿才堪堪拉回神志，注意到掌心留下的伤痕太深了。

等会儿回去怎么解释呢？

黑夜里隐藏的一两只猩红的血瞳吸引了他的注意。

“......”

破坏、止血、结痂、脱落、修复。

从破坏到修复需要完整地途径三个步骤。

但路伽的伤口往往会在第二个步骤时停滞不前。

尖锐刀刃划开黑褐色的血痂，破坏掉皮肤表面的保护屏障，新鲜的血液由此渗出来，血珠滚落进容器。

敲门声响起，他匆忙藏住刀刃，装作若无其事。

露西放下餐食，朝路伽方向望去，眼睛倏地一紧，呵道：“别动！”

他被这一声低呵钉在原处，僵直着身体等着对方靠近。

“伤口又开裂了。”露西翻出药箱，小声嘀咕，“斯特兰德先生最近也太不节制了，阁下您也纵容着他。”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盯着正在被处理的伤口，碧蓝的眼眸流转片刻，忽然道：“露西，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有些动摇。”

“嗯？”

“洛维斯所见的人或事比我多得多，那些差异很难短时间消弭，我没办法完全忽略那些东西，所以——”

他的血奴害怕孤寂，害怕腻了被抛弃，妄图用血液成瘾这种不自量力的手段控制自己的主人，让对方一颗心无时无刻不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应该是洛维斯喜欢听的话，路伽有点后悔说早了，应该留在洛维斯面前表演。

“喜欢也不行。”出乎意料地，露西打断他，认真道，“再喜欢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自己更重要的。这些是阁下之前亲口告诉我的，自己怎么能忘呢？”

她指的是路伽纵容洛维斯无节制进食的行为，不过对方只听进后半句，嘴角难以隐藏的喜悦浮现出来。

“露西，谢谢你。”

“......”

“掌心的伤怎么回事？”

——“雕刻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划到了。”

金发碧眼的人类兴致勃勃将雕好的小物件给他看，洛维斯注意到它上面留下的血迹。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吸血鬼迎着风凑过来，落下一个纯粹的轻吻。

路伽迎着吻，悄悄把手心的戒指藏进了袖口。

......

“莉娜小姐，现在不太方便您进去......”

“我自己的房间有什么不好进的？”

仆人支支吾吾，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人开了口：“洛维斯大人在里面......按理来说、按理来说......大人他、他平时也不会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莉娜脸上表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无视仆人们的阻拦，径直走进去。

颀长的身形背对她，洛维斯听到动静后转身，一双沉静的紫眸在夜色中显得深邃无比。

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枚戒指，嵌着的容器已经被撬开，路伽残留的血液气息从里面飘出来，一缕接一缕钻入鼻息。

“我擅长玩弄人情感的妹妹，当了一次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