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刃于空中划开一道寒光，一道声音突然破门而入：“洛维斯——”
眼前一幕赫然映入眼帘，莱诺抬手，白色的冰晶自掌心溢出，冻住锋利的刀刃，又往外轻轻一挥打掉。
露西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指尖擦过冰雪的冷冽，唯有掌心的血还是温热的。
洛维斯朝门口淡淡一瞥，莱诺朝着他的方向走来，距一步之遥站定。
“要开始释放你那无处安放的善意了吗？”
银发血族看向地上的人类，显然还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对洛维斯道：“仆人犯错了，饿几天记个教训就行了。”
“把人从眼皮子底下放走，可不是饿几天就能弥补的错误。”
莱诺感受到洛维斯周围飘游着浓重的戾气，霎时明白一切，斟酌着开口：“留着吧，万一以后还能从嘴里打探出些什么呢？”
“我没闲工夫跟你拉扯。”洛维斯不耐烦地皱眉，不想再在眼前这件事上耗太多心思，“把人扔给莉娜，她知道该怎么处置。”
说罢，洛维斯转身离开了。
空气徒留一片寂静，后知后觉的畏怕涌上脊背，地上的人类再也克制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一旁几个仆人上前柔声安慰，接过莱诺递来的手帕，替露西擦掉脸上的泪。她们连连道谢后，其中一两个人又把希冀的目光投向莱诺，踌躇开口。
“莱诺先生，莉娜小姐那边——”
“......我去跟她沟通。”虽然不了解洛维斯平时是怎么和她共事的，但试一试总归是好的。
怀着这个想法，他出门找寻莉娜的身影。
夜风扬起女人秀丽的黑发，翩跹着在风中飞舞，几捋碎发跟着扫过脸颊，带来些痒意。
莉娜伸手意图整理，但被猖獗的风频频打乱，最后任之张扬地散在夜里。
后颈处一双手撩起她的长发，莱诺取下自己领口的丝带装饰，将它们束在一起。
莉娜向身后的男人看了一眼，回头继续欣赏这无垠的夜色：“洛维斯怒气冲冲地出门了。”
“他这几天因那个人类逃走的事发怒。”莱诺简单概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一个仆人哪有本事把人放走。”莉娜浅棕色眸子微微闪烁了下，手指向夜幕缺口，忽然问道，“在你出生的时候，它就存在吗？”
男人走至女人身旁，望向同一方向：“在我出生前，它就存在很久了。”
莉娜掌心覆上左眼，缓慢地移开，流动的符号出现在瞳孔里。
她仔细探看夜幕缺口，觉得它像某个顽劣的孩子拿火把把黑布烫了个洞，阳光涌进来，烧焦地上大片的无见草。
刺痛袭上眼睛，莉娜轻眨了下眼，暂时停止使用眼睛的力量，殷红的血线流了下来。
莱诺下意识把手伸向口袋，摸到空空一片，反应过来刚才把手帕递给了那位受训的仆人。
“修复速度远远赶不上它扩张的速度。”莉娜掏出随身带的手帕，擦掉脸上的血渍，盯着远方喃喃。
......
“斯特兰德先生，按您的嘱托，这儿一直维持着当时案发的样子，除此之外，我们最近有了些新的发现。”
面前的血族将搜查所得的石锤递到洛维斯面前：“栅栏虽然年久失修，但是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毁坏的。”
洛维斯发出一声冷冽的嘲笑：“一把石锤，过了那么久才发现？”
面前的血族吓得不敢吭声。
“还有呢？”
“......没有了。”
“......”洛维斯轻轻嗤笑一声，随意瞥了一眼地上凝结的血，“人烟稀少的地方，血奴都没几个，又怎么吸引流民来？这些原因，你们没查吗？”
为首的血族领着身后几个成员躬身站着，等着面前大人物继续降下责骂。
然而洛维斯却没有，他纵使再生气，也明白这次失误有一部分是他的怠惰造成的。
他行至栅栏边，从上往下望去：“这下面搜过了吗？”
“搜过了。”
“再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洛维斯在一无收获中持续等待，无论什么有没有用的小东西，都让人递上来看几眼。
进展缓慢，线索几乎没有，直到有位血族递上一枚从草丛里找到的玻璃碎片。
洛维斯拿起查看，发现沿着锋利的刃处，有干涸的血迹。
“附近还有其他的碎片吗？”
“只搜到这一片。”
洛维斯忽然忆起些什么。
——那日血族盛宴路伽撞上侍者，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然后走到这儿，拿碎片割破了皮肤，流民闻着气味而来。
(“你会为我殉情吗？”)
“哈......”紫色瞳孔紧缩，洛维斯忆起人类骗子奄奄一息时说的话，失智地低笑一声。
在场其他血族被洛维斯这一突如其来的笑音吓得噤声。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觉得这还不够，想咬点什么实际的东西，把它咬得粉碎，然后咽入喉咙——就像上次咬碎人类的药片一样。
记忆无比清晰地再度涌来：沉浸个人情感发泄欲望的时日，洛维斯丝毫没注意到路伽身体不适，直到对方高烧拉回他的神志，他匆匆出门正好遇到携药包归来的莉娜。
“......”眼眸再度倏地收紧，洛维斯觉察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低声讥讽，“我亲爱的妹妹，什么时候那么关心我的事了？”
“洛维斯大人，您看——”
“不用查了。”洛维斯收拾整理心绪，迈步离开了现场。
黑色羽翼扇动森林树叶簌簌作响，洛维斯飞行了一会儿，平稳落地。
要想从伊特拉回到人类世界，这儿是必经之路。
“一个小小的仆人，哪来的本事把人放走？”
前段时间血族刚把通往人类世界的道路重新加固，人类能逃出去的概率大大降低。
除非有人给他指路。
洛维斯拿刀割破掌心，让鲜血流向地面。周围似有触动，渐渐回应他的呼唤。
空中流动着熟悉的血液味道，洛维斯朝气味走去，那些隐藏的记号在他到来后开始显现，鲜红的，画在石头上、树干上......蜿蜒着通往伊特拉大陆的出口。
他的心情早已遭受过刚才一轮的锤炼，此时此刻竟不见脸上有多愤怒，黑压压的夜空罩在他的头顶，似沉闷荒诞的无声嘲笑。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待他确认了。
他飞往斯特兰德。
......
xx日前。
室内游荡着一股香料味，莉娜正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梳妆。
自从得了前斯特兰德这只眼睛后，再也不用依靠特殊的物品才能让血族的容貌在镜子中显现，倒是让她省了一番功夫。
她敛眸，不经意瞥见墙上晃动的影子，手中的发饰朝着人影方向飞了过去，尖锐处牢牢钉在人类身侧的墙上。
“未经允许擅自进入他人房间，是件很失礼的行为。”
闻言，人类从阴影里现身。路伽拔掉墙上的发饰，沉默着走过来，归还至莉娜面前的桌面上。
“我没有撬人墙角的喜好。”女人对路伽的来临熟视无睹，“而且只要涉及那个老男人的事，一切都会变得很麻烦。”
洛维斯眼下不在古堡内，路伽这么胆大地来找她，定是有所求。
但是他找错了人，莉娜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理会一个毛头小子的事。
面前人一开始便摆出拒绝的态度，路伽见状，只好又拿出一条吊坠放在她面前：“您认识这个吧？”
与她妆匣里一模一样形状的银制吊坠，只不过较新些。
“我很震惊，莉娜小姐曾经也是一名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