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外面的流民混进来的吧?难怪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卑贱味道,不过难以相信的是您的眼光居然不错——搭讪的血族,倒是一位大人物。”
“哈——哈哈!”女人笑起来,发丝凌乱地乱颤,深红液体于晃动的酒杯中轻轻摇曳。
阿利斯特把头埋得更深,与之完全相反,男人似乎觉得自己成功取悦到维拉妮卡似的,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鄙夷。
声音渐渐消逝,凌厉的锋芒掩于残余的笑容之下,维拉妮卡露出一个充满疑惑的表情:“这么喜欢献礼,为什么您不亲自来呢?”
辛辣酒水入喉,透过玻璃杯窥探一双兴致盎然的眼睛:“我可是缺一个夫婿啊......”
“您的意思是——?”男人目光中出现一丝难以掩盖的欣喜。
夜以继日的登门造访是有效的,虽然他现在还未能完全确认维拉妮卡的想法,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哪次上门给这位兰利家主留下了深刻印象。
“挽救一个衰落的小家族,对于兰利家而言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就像曾经的巴特便依靠着二小姐的影响力使得洛威尔家族发展壮大。
阿利斯特低头不去看眼前发生的事,维拉妮卡冲面前男人招招手,声音婉转动人:“过来,蹲下。”
他如约照做,意料之外的话在耳边响起。
“阿利斯特,狗咬了你,你不踹回去吗?”声音分贝提高了点,震慑的不止是他,还有面前俯首的男人,“是觉得我不能给你兜底吗?!”
他猛然抬头,只见晶亮的红色液体倾泄而下,顺着发丝流向布满惊恐的脸颊。
“哐当”,杯子掷向一旁,摔得粉碎。
“可惜,比起丈夫,我更喜欢听话的狗,狗首先要学会的应该是四肢着地、观察主人的脸色摇尾巴讨好,而不是冲着人乱吠,好奇令弟是不是和您一样都是没眼力见的人,怎么,真送到床上的时候,难道还要我去照顾他的情绪吗?!”
他跌跌撞撞爬过去,试图再挽救些什么:“兰利小姐,很抱歉我刚才说了蠢话,我——”
然而被女人轻易地避开,只一双绿色的眼眸晦暗不明,看一眼地上的人,又看着阿利斯特:“再像个木头一样应付这些事,你就如他言,重新当回你的贱民吧!”
长靴踩在脚下,气势汹汹离开原处,许是走得太快太急,维拉妮卡没注意到迎面将她拦下的巴特。
“兰利小姐安。”
她失去耐心,懒得再去细究那些礼节,直接开门见山:“什么事?”
“关于令妹的婚事,我想——”
“噗呲——”一把刀蓦地插入巴特胸口,血溅在维拉妮卡的白色上衣上。
男人高大的身形倒下,双眼涣散,对眼前发生的事根本毫无准备。
维拉妮卡把染血刀刃抽回,盯着伤口慢慢愈合的地方,因为接近吸血鬼心脏的位置,愈合得比平时慢些:“当初没连同你和洛维斯一起捅几百刀,真是遗憾。”
两位在伊特拉都是有权有势的血族,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旁人此刻都不会轻易出来站队,帮任何一方都意味着得罪另一方。
“兰利小姐!”晚来一步的伊诺拼进全力剥开人群,孱弱的身躯挡在巴特眼前,声音颤抖着求饶,“求求您别这样做...”
闻言,她冷笑一声,目光紧盯着巴特:“看来你骗的人还挺多啊,荤素不忌。”说罢她又朝着伊诺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脸,血迹染上面颊,“奴隶卑微地乞求主人给予他爱,很痛苦吧?”
手指下移,轻轻掐住他的脖颈,顷刻间脚离开地面。
“在这儿我把你掐死,他都不会为你流一滴泪。”维拉妮卡歪头,疯狂诡谲充满绿色的眼睛,“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我把他杀了,你正好可以为你心爱的主人殉情。”
伊诺呼吸不畅,生理性的眼泪逐渐盈满眼眶,形容一只放弃挣扎的垂死猎物。
巴特意图冲上来,刀刃又从维拉妮卡手中飞出,插进肩膀,将他死死钉在地板上。伊诺再也忍不住,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地上的血族发出微弱的喘息:“兰利小姐,我知道您一直对我有些误会,我也一直在试图弥补我的过错......”
伊诺的脸色愈发苍白,快要窒息之际,维拉妮卡终于松开了他,刀刃落回掌心,她看着巴特狼狈的样子,出言讥讽:“没有姐姐,你什么都不是。”
......
烛火明灭,落在墙上的影子匆匆而过,只余一抹金色的余光。
维拉妮卡顿住脚步。
“大人?”阿利斯特出言关心。
“没什么,只是刚刚突然嗅到一丝薇薇安的气息。”
“小姐她有可能擅自来这吗?”
维拉妮卡摇头:“不可能,只要是好好答应我的事,薇薇安不会轻易背信承诺。”
她沉吟片刻,忽得一笑:“刚刚过去的血奴注意到了吗?”
“刚刚过去的...是血奴吗?”阿利斯特说着,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
“很惊讶吧,走得这么气定神闲。”
阿利斯特咬紧下唇,仅凭外表体型,甚至看上去比他这个血族还强壮。
一声嗤笑从唇边溢出:“真是慷慨的主人。”
这么慷慨大方的主人,会是睡呢?
“...”
感知不到。
维拉妮卡蹙眉,转头看向拐角处,那早已没了人影儿,回头的瞬间,不经意撞上阿利斯特卑怯懦弱的眼神。
她啧一声,手抵在阿利斯特的额间,强势将其抬起:“别总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指尖传递的温度令心中一颤,他颤颤巍巍抬起眼睑,鼓起勇气直视对方。
维拉妮卡收回手,一掌落在另一只手上,拍手夸赞:“很好,有进步。”
对视不过几秒,阿利斯特便慌乱地又想低头,这想法还未付诸行动,女人冷冽的声音响起:“想低头的时候就抬头,不然你就等着头身分离吧。”
一语威慑到面前的血族似的,阿利斯特猛得抬起头来,整个身形僵硬又笨拙,说不出的古怪。
维拉妮卡盯着他,忽得扑哧一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继续保持。”
二人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从这往下望去,恰好可以将整个舞会池的人收入眼中。
灯影幢幢,维拉妮卡懒懒地撑在扶手上,冲阿利斯特招手:“过来。”
她随便指了个衣着华丽的血族给阿利斯特看:“埃德加,年龄约五百岁,父亲出自温斯特家族的显贵,母亲来自......愣着干什么?记啊。”
“啊嗯...好。”阿利斯特略显慌张地拿出纸笔,一切就绪后,维拉妮卡的声音反而停了下来。
她颇有些无语地指了指脑袋:“用这里记。”
......
“莉娜小姐。”
仆人及时叫住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人,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盒子:“兰利小姐为您留了东西。”
她接过打开,里面躺着一条手串,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展开便看见上面稚嫩的字迹:
[“上面的珠子薇薇安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挑选的,莉娜姐姐戴上一定很好看!不戴也没关系,那就让薇薇安独自一人生闷气吧!(结尾处画了个赌气不开心的表情)”]
莉娜忍俊不禁,将手串从盒子里拿出来,看了一眼不得空的手腕,将原本的饰品摘下,戴上薇薇安送的。
她将多余的手链随意递给仆人:“随便处理掉吧。”
......
去哪儿了...
为什么还没回来...
洛维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脚,沉静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霾。
“斯特兰德先生。”不远处衣着华丽的妇人走上前,看上去倒不像是来攀谈的,因为洛维斯还未来得及礼貌打声招呼,她便抢先问出疑惑:“您今天是带了只金发碧眼的血奴来的吗?”
“是的夫人,有什么事吗?”洛维斯维持礼貌的笑容,内心预想了各种可能的回答。
她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解释道:“流民从阳台闯了进来,咬伤了一些人,里面貌似就有您的血奴...”
内心紧绷的弦彻底断了,试图拨弄不过也是稍显凌乱的曲调。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走廊,有一缕熟悉的味道逐渐清晰地钻入鼻息。
“sweety.”洛维斯蹲下身,面前人浑身都是伤,无论怎么触碰,似乎都会扯到伤口,伸出的手硬生生悬在半空。
凌乱的金发颤抖了下,从蜷缩的臂弯里抬起头来,露出两只蒙着水雾的蔚蓝眼睛。
视线相撞的一刹那,聚集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洛维斯小心翼翼向前伸手,怀中蓦地一沉,鲜血顺着对方身上的伤口一同浸染了他干净整洁的衣服。
手臂不断收紧,如同抓住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洛维斯听到胸腔处传来闷闷的埋怨似的哽咽,是他从前并未见到过的对方另一面。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