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激起他内心深处的自卑感。长期缺乏血液补给的血族往往形容枯槁。他很清楚自己的脸和身体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也很清楚即便作为男宠,它们也根本无法吸引到任何贵族吸血鬼。
“做我的男宠也没什么不好的。”维拉妮卡眼尾沾着轻浮的笑意,“总比流浪在外,和他人争夺食物要强。”
他垂头不语,瞳孔里的红色褪了些,但依然显眼。维拉妮卡见他闷声不回话,干脆直接将人抱起,展开双翼。
恍然自己已经身在半空,他抬头便对上女人绿色的眼眸,意图挣脱,却被冷冷的声音打断。
“你就这么甘心从这儿掉下去,草率地死掉吗?打算给我上演一场生存与尊严抉择的戏码?”
怀里的人安静了些。
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逐渐逼近,浓郁的夜色里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女人带着他降临地面,穿过庭院的大门。
维拉妮卡疾步向里走去,他愣了愣,回神连忙跟上去。
门口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儿,女孩儿看见维拉妮卡回来,欢欣喜悦地跑过去,扑进对方的怀里。
“维拉姐姐!”
黑色的柔软发丝在她怀里蹭了蹭,薇薇安天真无邪地抬起头来,看见维拉妮卡脸上残留的血渍:“你又去做危险的事了吗?”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踮起脚尖伸手:“我帮你擦一擦。”
“这么殷勤?”
女孩儿眨了眨扑闪的大眼睛,挽着维拉妮卡的手臂开始撒娇:“整天待在这所房子里好无聊,姐姐就放我出去玩嘛~我会乖乖听话的。”
“听话?”维拉妮卡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前段时间究竟是谁偷偷跑出去玩,结果被人类抓了?”
薇薇安脸上难掩心虚:“我不是回来了嘛......”
维拉妮卡的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脖子:“还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给了人。”
“不一样的,那个大哥哥是好人!”
“被那伙人骗着离开伊特拉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
察觉到眼前人的愠怒,薇薇安整个人焉儿了气,又不甘心被对方的气势压制着,只得小声反驳:“你不也把自己的东西给了莉娜姐姐吗?”
“你也知道那是莉娜姐姐?”
见气氛越来越僵灼,薇薇安又像往日那样主动示弱,装乖卖巧起来,试图转移话题:“维拉姐姐,你什么时候把莉娜姐姐接回来啊?整天和坏人在一起,她该多害怕啊,我还以为你这次出门是为了接她,结果带了个这么脏脏的血族回来,自己身上也搞得脏脏的。”
一旁的男人抿唇不言,头又低了下去。
维拉妮卡双臂环胸,散漫地看向薇薇安,软硬皆不吃,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我和莉娜姐姐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浑身上下也是脏兮兮的。”
女孩儿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窘迫又赌气地瞪着面前高自己一截的大人,维拉妮卡挑了挑眉,陪她进行小孩儿间无聊又幼稚的对峙。
“维拉姐姐说话真讨厌,我今天不理你了!”
“有骨气明天也不理。”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薇薇安赌气跑回房间。
维拉妮卡无奈扶额,叹了口气,才迈开步子,对着身后的男人道:“跟过来。”
她带着对方进入一处地下走廊。走廊两侧的石墙上挂着烛灯,二人沿着照亮的道路行走了片刻,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
女人按下开关,厚重的门发出一声闷响,缓缓打开。
他怔了下,紧跟着女人的脚步踏入这片实验室。
实验室四周的墙壁挂着一些常出没于伊特拉的动物标本,古老的书籍和瓶瓶罐罐规整有序地摆放在桌面上,里面装着未知的药剂和干草。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怔怔片刻,维拉妮卡已经转过身来,与他对视:“这里的环境,你觉得怎么样?”
“大人,我不太明白......”
维拉妮卡没说话,转身从桌面上拿过一支药剂瓶,展示在他眼前:“认识吗?”
微量的液体残留在瓶底,所剩不多,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自己研制的代替人类鲜血的饮品。
“你的食物。”
他的目光轻微闪烁,心中依旧存着一团疑云。
“你觉得我会出于简单的怜悯随便收留一只血族吗?”维拉妮卡放下瓶子,明锐的眼睛似要看穿对方的心底,“独自一人频繁地前往奥特卡斯,向流民分发你研制的药水,可又有多少血族实实在在接受了你的赠予,在看见鲜活的人类后,选择不扑上去?”
骨子里的自卑感又令他深深自责起来:“是我没用......研制的药还不能完全代替它。”
维拉妮卡睨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两种选择摆在面前,谁都会选择最优解。”
“那你觉得是他们的错吗?”
他近乎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维拉妮卡发自肺腑地轻笑出声,话又继续落下:“所以,你需要投入更多精力去研究你的药水,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求生上——这里就是你的实验室。”
他心中的那团疑云逐渐消散。
“当然闲暇时间,你也可以研制别的东西。”维拉妮卡等待他做出决定,“你现在可以开始考虑了,要么留在这,替我办事;要么拒绝,我会把你重新送回你来的地方。”
“大人......”
她闲懒地倚靠身后的木桌:“听上去和威胁也差不多,但是能够借助优势往上爬,为什么要拒绝呢?”
绿色的眼瞳藏着炽热的流火,又轻飘飘落在男人身上,她耐着性子等待回话,只听见“扑通”一声双膝落地的声音。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血族本来该一辈子流离这片黑夜——”他卑微地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绿色的眼睛,膝盖沉重得如何也离不开地面,“若不是您,只怕我现在还在为食物奔劳......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再忍受外面的生活了......”
他的声音微小,却鼓足劲儿发出点不容置疑的坚决:“您既然将我带回,那以后这副身体的支配权全都属于您,只听从您一人的命令。”
维拉妮卡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伸出手到他眼前:“名字。”
他有一瞬的微愣,随后反应过来,执起女人莹白的手,指尖落下轻柔一吻:“阿利斯特。”
“阿利斯特?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