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看出和好了啊？

路伽不露声色，却被露西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我刚刚看见大人从你房间里出来，昨晚一定是很美好的一夜。”

他差点被这句话呛着。

路伽能想象出洛维斯莉娜说出这番话，但绝不会认为露西一个人类会说出这种话，试图用干笑化解脸上的尴尬:“露西，你说话的方式怎么和那些血族一模一样啊，好直白......露骨。”

“露骨吗?”露西想了会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我虽然不是血族，可在伊特拉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思考方式当然受到这儿影响啊。”

她又笑起来:“说起情话来的斯特兰德先生一定很迷人吧，听了心情都会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倒也没有让人很愉悦......”

倒是像故意揪着他的痛点，给他添堵。

“不愉悦?”露西看着他，疑惑不解，“难道是斯特兰德先生...不可能啊......血族一般都不会......”

她把质疑从洛维斯转到路伽身上。

路伽接收到这可疑的目光，多多少少猜测出不是什么好话，及时止住她。

“停——”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说笑而已，看你一脸沉闷，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嗯，如果不考虑血族的聊天尺度。

他从一团乱麻的心情平复下来，看着露西，又想起自己闯的祸，脸上多了一丝歉意：“前几天的事，抱歉给你带来麻烦。”

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摇头：“买酒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决定帮您的，就算真的被处罚，您也不用那么愧疚。”

哪怕对方这么说，事终究因自己而起，路伽心里还是会有疙瘩。

“不过当时看到您和大人打起来，确实也吓了一跳。”

路伽小声嘀咕：“幸好他后来没做出更疯的事。”

“？”露西似乎是听到了路伽的自言自语，说话的语气多了丝疑惑，“您没发现吗？”

“什么？”

露西又盯了他几秒，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意识到，又继续开口：“比起您打他，斯特兰德先生似乎更在意被忽视这件事。”

“......”

“从我第一次念故事就发现了。”

路伽默了会儿，组织了下语言，继而认真地看着露西：“露西，并不是那样的，他不是在意被忽视，而是在意别人忤逆、违抗他的想法，这是一种专制武断。”

就像昨晚缠住他的那双手臂。

“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但是他也主动覆了上去。

“嗯...”他匆忙瞥开露西的视线。

她抿唇不语，与路伽一道陷入沉默，良久路伽又道:“我和他之间的情况，可能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如果不考虑那些呢?在那些偏见阻隔下，你首先了解的不应该是斯特兰德先生本人吗?”

路伽话哽住了，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就只能像故事里的那样，两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和解。

“抱歉，又说了很愚蠢的话......”露西垂下眼帘，“听了太多悲伤的故事，总是期盼下个故事里的人能拥有好的结局，明明自己都活得浑浑噩噩的。”

露西抱着花束和他告别:“我该走了，谢谢您陪我聊这么多。”

路伽在外面吹了会儿风，不久后才折返回大厅。洛维斯仍坐在原来的位置，对面多了一个莱诺。

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洛维斯，打算先溜上楼收拾一下心情，再来应付对方。

手刚触到扶梯的一刹那，那股含着幽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睡完就不认了吗，sweety?”

路伽脚步顿在原地，犹豫是否要转身。

那人接着下达冷冰冰的命令。

“过来。”

路伽咬紧后槽牙，以最快速度调整好状态向着洛维斯走去，再次落入对方的怀中。

莱诺只看了二人一眼，识趣地起身告别:“我去找会儿莉娜。”

现在这里只剩下路伽和洛维斯两人了。

空中飘来令人晕眩欲坠的芬香，路伽注意到瓶口里插着的花正是露西刚刚怀中抱着那束。

奇怪，刚才都没觉得香气有多浓郁。

“看来你还没想好。”

“想好什么?”

路伽不记得洛维斯曾问过自己什么问题。

花香携着洛维斯的话语，飘荡在风中，幽幽融化于路伽的耳朵里。

“留在这吧，路伽。”

微凉的唇落在后颈，却有些烫人:“外面昼夜更替，看起来日新月异，然而最终一切都会腐朽溃烂，和漫长的黑夜并无区别——黑夜虽然长，却也足够安全。”

“斯特兰德先生知道‘枯木生花’这个词吧？”路伽轻轻笑了，“您认为那些东西是不值一提的，恰恰是我觉得珍贵的，不管最终结局是腐朽还是湮灭，他们曾轰轰烈烈留下过痕迹，谁又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迎来新生呢？”

洛维斯没有辩驳，也没有肯定，他在阴影处垂下眼，声音低哑：“我并不急你这一时的答复，sweety。”

......

离开伊特拉的岁月，莱诺去过很多地方。

皑皑的雪川高山、奔腾不息的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