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落在后脑勺，他触到那处柔软的金色发丝，和路伽最初来的时候相比，它已经长了些长度。

真神奇，像自己培育出的树苗。

洛维斯盯着那对涣散的蓝眸，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微微用力，手指便滑入指缝，牢牢扣住他的。

被剥夺的气息转化为吸血鬼不知餍足的索取，路伽聚了点神志，从沉沦里挣脱出来，推开了他。

“生气了?”

洛维斯认为对方是因刚才的暂离而闹了点脾气，毕竟被人打扰确实是件很败兴致的事。

“不是。”路伽偏头躲避洛维斯的目光，平复了会儿呼吸，“你出去的间隙我想了会儿事。”

“嗯？”

微凉的指尖轻点腰间，暧昧地摩挲着，洛维斯并没有放弃追随他的目光，听得沉沉的夜色中落下一声茫然的嗟叹。

“我该恨你的。”

洛维斯轻轻一笑，不设防备地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恨，但也不会是另一种情感。”

“我不在意。”

纠结复杂的情感会让自己身陷囹圄。年少时得到母亲敷衍的答案，他并没有追问下去；莱诺提出离开伊特拉的想法，他没有想过阻止；父亲把莉娜带回伊特拉时，他也没去追问理由。

他用父母相处的模式，去处理与周围人的关系，最稳妥最长久。

答案有时候毫无意义。就算母亲说出了令他满意的答案又如何？那把利刃最终还是会刺向她的心口。

路伽的唇重重落了下来，洛维斯恍然，黑色的长发随之铺散开来，他任由自己坠落，入目处黑色的穹顶，彩色玻璃反射出凄冷的光线，落在二人身上。

“斯特兰德先生到底有什么事是在意的?”他的身形遮挡了光束，金色的发丝被映照得柔和耀眼，每一缕都是浓烈的、汹涌澎湃的。

“sweety，刚刚，是你主动挽留我的，现在，也是你主动吻我的。”

洛维斯没有回答路伽的问题，而是回味着刚才那个吻，放在他后背的双臂慢慢收紧，拉近二人的距离。

“拿过枪的手，试试触碰我的滋味吧......”

试一试，这荒诞的交-媾。

不用再靠触碰栩栩如生的雕塑排解自己的欲念，那些毫无生气的石头需要一把火来烧制，而不是冷冷冰冰的刻刀。

摇曳晃动的长发似枯枝落下的阴翳，刹那间星火落在上面，沿着树干剧烈地烧起来。

氤氲水汽弥漫，遮蔽了吸血鬼的视野，他被迷乱的情绪支配着，无序杂乱的思维中忽然涌现对方刚刚说的话:

(“不是恨，但也不会是另一种情感。”)

心口空落落的，又被猛得揪紧，内心深处声嘶力竭的控诉，出口时却淡然地化为纯粹的恶意:“是的，你该恨我的。”

身上人动作一顿。

“你想念卡林那吗?想念外面的世界吗?”涣散的紫眸隐匿于黑夜，不见一点微光，他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最残忍的话，“可是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一秒、两秒、三秒......

身上人微微颤抖，蔚蓝的眼睛失了焦距，视线落在洛维斯脸上时，终于怒不可遏地吼叫起来:“洛维斯，你一定要逼我吗?!”

“我说过了，要做就做得绝一点!锁链、笼子、砍掉腿......哪一样不比现在留住我的方式来得容易?!你这样算什么?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答复呢?让我感激你的仁慈，感激你的施舍吗?”

温热的液体落了下来，砸在洛维斯身上。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哑然，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紧抿着唇，沉默着用双臂把人抱紧了些。

他听到哽咽的声音，那双蓝色的眼睛蓄满眼泪，正源源不断向外涌出。

“就连现在这副情形，也是你自以为是的退让吧。”

唇印在眼角，路伽噙着泪的眼含了丝悲切的笑意，他又将唇贴在洛维斯耳边，闷闷低语：“斯特兰德先生，您坏透了。”

“神明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从未接纳过他，他也从未向我敞开过大门，反倒是斯特兰德先生，不停引诱我，温柔的引诱，远比活生生折磨更痛苦。”

路伽撕开一切，想撕开伊特拉的夜幕，让光透进来，他成功了，但是进来的不是光，是更深的墨汁，淘浪汹涌地流淌下来，把他也淹没了。

然后是浪接纳了他的呼吸、索取，水草缠上他，与他拥吻。

玻璃窗上红蓝色调的光令人目眩神迷，把脑海里一切的存在都模糊掉了，唯有细细密密的交融刻骨铭心，疯狂、炽热。

......

路伽醒来时身侧早已没了洛维斯的身影。

也对，吸血鬼睡觉也是去棺材里睡，不可能和他一样睡床，何况滥情的本质也不会让他们长久地停留在同一个人身上。

路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纠葛。

他简单收拾了番，然后去往梳妆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和洛维斯的缠绵如同做了一场潮热的迷梦，用糖衣编织的情欲蛛网束缚着二人，升温便融化成粘腻的糖水，渗入每一处皮肤。

真是疯了。

路伽抛却纷乱的思绪，下楼撞见洛维斯坐着的背影，昨晚纵欲的情境顷刻涌了上来，他逃也似的移开脚步。

走得匆忙，差点儿迎面撞上一个身影。

“抱歉。”怯怯的声音，有点熟悉。

一大捧花束簌簌抖擞了下，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见着是路伽，露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阁下安。”

“斯特兰德先生在大厅里呢，不在外面。”

“不是找他。”

“不是？”露西心生疑惑，“你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