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那时的生活非常贫瘠,他视若珍宝的糖用劣质包装纸包着,放久了,再拿出来时,上边儿印的字都已脱落大半,撕开包装的时候感觉薄薄的一层下一秒就会化成灰。糖的味道也算不上太好,虽然很甜,但依然能够尝到一丝陈旧的怪味。
但那时是真的开心,是油然而生的一股要冲破胸膛的喜悦。春节,意味着他和谢炀再一次战胜饥饿和寒冷,可以好好迎接下一年的到来。
谢桥看着傅承宇,俏皮地想,谁说养尊处优的大哥什么都不缺呢?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饥寒交迫的感觉。
“又傻乐什么?”傅承宇笑问,谢桥挪挪屁股说:“没什么。”
礼物拆了一大堆,谢桥正愁怎么收拾呢,傅承宇拉他站起来,说道:“合同你收好,其他的有人来整理。”
“就这么放着吗?”谢桥觉得这样有些辜负傅承宇的一番心意,执意要将礼物亲自拿回卧室,他左提右抱,发现一次根本拿不下,动作十分滑稽。傅承宇又笑他,帮他拎了几样,两人朝卧室走去。
刚把东西放下,谢桥的电话响起,他顾不上告诉傅承宇把东西放在哪里,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赵源。他冲傅承宇比比手势,朝电话那边温柔道:“源源,怎么啦?”
“小桥哥哥,你猜我在哪?”赵源似乎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谢桥说了几个地方都不对,赵源得意道:“我在香港!我跟赵漠一起回家了。”
“你回家啦,真好,那你还来北京吗?”谢桥问道。
“当然了!”赵源激动道,“我打电话过来是想和你说,虽然这些天我不在,但你要是想骑马,可以随时去马场,赵漠有安排人在那里。”
“好。”谢桥虽不会一人前往,但仍然答应。
“今天过节,赵漠都不在家。堂姐说他在和大明星约会,给我看照片,她说我现在还小,以后也能和赵漠一样,我才不在乎这个。”赵源给谢桥打小报告,谢桥问道:“那你今天干什么啦?”
“吃饭,刚刚看了场烟花。”赵源如实回答,表白道:“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赵漠一回香港就变得不正常,又和爹哋吵架,爹哋生气也不和我说话,我好闷,唔知做咩。”
赵源不自觉开始说粤语,谢桥听不全懂,觉得甚是可爱,只得哄道:“我也想你。”
赵源又缠着谢桥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谢桥怕傅承宇误会,解释道:“是小孩子,”接着又问:“哥,你听得懂粤语吗?”
傅承宇摇头,他的大学同学中有部分人讲粤语,但大家平时都用英语交流,加上京圈和粤圈各玩各的,他也不需要听得懂。
谢桥指指手机,说道:“刚刚他讲粤语,我只听懂了爹哋。”
谢桥说爹哋时十分自然,传到傅承宇耳朵里,添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傅承宇眯起眼睛,谢桥疑惑道:“怎么了?”
“小孩子才叫爹哋。”傅承宇一本正经回答道。
谢桥反应过来,羞得手脚不知放哪,大声掩盖尴尬道:“我只是在——模仿!”接着叹一口气。
等傅承宇离开自己的房间,谢桥卸力倒在沙发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显然,他并没有将隋绛的话抛在脑后,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隋绛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怎么都甩不掉。
谢桥知道自己没有告知隋绛的身份,是隋绛误会自己的一个原因,可隋绛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口咬定他靠不正当的手段来获取财物,难道不是轻视自己吗?谢桥想起两年前隋绛将钱扔在他的身上,如同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羞辱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即使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为金钱发愁,但长时间的贫穷,让他对钱十分敏感。钱不是开心时的消遣,而是吃饱、穿暖、可以接受教育。隋绛不会明白,高中时,他随手带来的东西,是自己需要权衡好久才会买,或者根本不会买的。隋绛不知道,冰箱里吃不完的水果,在几乎烂掉之前有一股发酵的酒精味。
作为被施舍的一方,他尽力不去想自己和隋绛的差距,他曾十分感激隋绛不因为家境而轻视他,反而和他做好朋友。不过,隋绛那会儿可能图一时新鲜,拿他当枯燥学习生活的乐趣,当他不配合时,隋绛就露出了真实想法。
谢桥自嘲道,隋绛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他哪有本事能从别人那哄骗来钱财呢?
还有一事,他想不通,隋绛为何变得如此冲动。明明之前两人已经冰释前嫌,一直到昨晚隋绛去参加艺术展,两人还相安无事,为何今天只是打了个照面,他就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谢桥回忆起隋绛的那些朋友,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善,难道他们有人听到了什么传闻?
谢桥摇摇头,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编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