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疼痛过后,整个手背都被血浸红。
顾千朋怔怔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望向他,漆黑眼眸里噙着孩子气的委屈。
花离被那样的目光刺痛,低头牵了他受伤的手,却感受到他的热度。
“病了吗?”他自责道,贴上顾千朋的额头,“怎么烫成这样。”
“门主……”顾千朋又拥过来。
少年炽热的吐息萦绕在耳畔,一声声灼着他:
“门主,我好热……好难受……”
花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边给他催眠边问:
“陛下,你仔细想想,方才有没有乱吃过什么东西?”
顾千朋意识混沌,目之所及是一片无暇的白净,像新落的雪,勾着他想在上面留下些印迹。
花离扳起他的脸:
“陛下,回答我。”
视线缠绕,顾千朋迷失在他眼纱上的凤凰绣纹里,痴痴梦呓:“有奖励么?”
“你——”
“门主不给奖励,我就不说。”
这孩子!
花离尽可能地心平气和:“你要什么奖励?”
顾千朋抬起亮晶晶的眸子:“门主亲我一下。”
“……”
“就一下。”
花离踌躇片刻,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轻轻浅浅,小心翼翼。
像午后暖煦里翩跹的蝶,不经意间,落在打盹猫儿的脑壳上。
猫儿方欲睁开睡眼,蝴蝶却已无踪。
“好了,现在回答我吧。”
“回答……什么?”顾千朋捉住他,还欲再吻。
“陛下!”花离挡开,在他背后打下定身符,“你不听话是不是?我可不管你了。”
顾千朋动弹不得,只好乖乖道:“是嬷娘。嬷娘给我倒过一杯茶……”
方才施的催眠咒起了效果,顾千朋眼皮逐渐沉重,伏案昏睡过去。
花离扯开眼纱,对镜自视。
红梅落雪,欲盖弥彰。颈侧一瓣花开尤为明艳,即便他用灵力安抚,依旧难以消退。
花离盯了那红痕出神,眸光流转着,神色从茫然到厌恶。
“花子寒,”他抵着镜中的自己,眸底透出血色,“你是这样脏的人……你如何能碰他?你怎么敢?”
门外,鸨母正手握戒鞭在各个包厢门前巡视。
撞见红衣散发的花离,她一时竟没认出,还以为是哪个小倌伺候不周,被客人赶出了门,当即一鞭抽过去。
“赔钱东西,我养你作甚!”
鞭梢未及近身,“嗖”的一道蓝光乍起,将戒鞭断作数节。
花离凭栏而立,红衣招展,冷出一脸月色。
“仙……仙君饶命!”鸨母被梦蝶抵住脖颈,尖声惊叫道。
花离一步步走向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私自给陛下喝了什么?”
“回仙君,是西、西湖龙井……啊!”
梦蝶剑没入肌肤,一抹殷红镀上雪刃。
花离轻拭剑身,用沾血的指尖挑起她的脸:
“西湖龙井,会使人发热么?”
清冷嗓音,混着温热气息钻入耳道。
鸨母浑身酥软,又毛骨悚然:
“奴家该死!奴家该死!”她战战兢兢地交代,身子抖如筛糠,“奴家为保生意兴隆,在待客的茶里加了点料……”
“什么药?”花离将梦蝶架在她肩头。
雪蔷冷香盈袖,随他抬手而流泻。鸨母嗅到,不由心神恍惚。
“仙、仙君放心!只是寻常的合欢散,不会伤身的!”
“当真?”剑刃又没入一毫。
“啊!”鸨母面色惨白,“当真!当真!奴家绝不敢欺瞒仙君!”
花离召回梦蝶剑,拂衣而去,衣尾带起一阵冷风。
鸨母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
回到醉花荫,花离将昏睡的顾千朋拖至榻上,自己也和衣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惊醒。
有人。
下意识按向腰间,指尖只传来绸缎滑腻的触感,没有梦蝶藏锋时熟悉的冷韧。
“小姐莫要乱动。弄坏了妆面,当心又要挨老爷训。”
花离想回头,却控制不了行动。即便知道自己是身处梦境,失控的虚浮感依然令他不适。
“唉。”
分神间,身后的小丫鬟又叹息一声,梳齿流畅穿过花离的发丝:“小姐今日嫁到那边,以后也不会常回来了吧。”
小姐?出嫁?
花离心中一沉,暗觉不妙。
恰巧此时,梦中的自己抬起眼来。
眼前是一面铜镜,镜里端坐着位明丽照人的新娘,红裙花嫁,凤冠霞帔。
他觉得陌生,可那张脸上的五官,分明就是自己。
正疑惑着,一张大红盖头落了下来,夺去他仅有的视野。
“小姐,时辰到了。”身后的小丫鬟扶他起身。
门外锣鼓雷动,有人高声唱道:
“吉时至,送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