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朋松开狐妖,这才感到右臂疼得厉害,温热的血流已浸透衣袖。
他想聚起灵力去疗伤,试了几次,都聚不出灵流来。
指尖上零落逸散的火星,将他极力按捺的恐惧暴露无遗。
傀儡蛊乃临鸢十大邪术之最,为各大门派所明令禁止。
违反整个修真界律令修炼禁术,一经发现,将会被定罪为走火入魔,剖出灵丹,碎魂焚烧处死。
顾千朋战栗起来。
他脱下外袍将傀儡裹起,藏匿于一处隐秘树洞。
至少在这十二个时辰内,这具傀儡,绝不能被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立即御剑逃离。
穷冬烈风,拂过被冷汗打湿的鬓角发丝,刺骨寒意从太阳穴直逼颅顶。
右臂上伤口一跳一跳地抽痛,指尖冰凉麻木,僵若死尸。
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临鸢皇宫。
他不愿显得太过狼狈,在门边站定许久,才抬手敲了敲。
“三哥?”
勤政殿没有点灯,他从侧门穿过连廊,看到西侧的暖水宫透着暖黄的光。
暖水宫是一座浴殿,自带温泉。当年父皇特意为母后所建。
慕容晴原是益阳人,嫁到王城后,常因受不住北地寒风而染疾,久病不愈。顾伯焉心疼她,便命人凿山开渠,引昆仑不冻泉之水,建起这座暖水宫,供她泡浴驱寒。
顾千朋循光推门而入。
殿内很暖和,中央一座雾气缭绕的温泉池,泉石环列,纱帘掩映。
花离散发站在泉池中,手持针线,旁侧熏香台上散落着染血的细布。
他在给自己缝合伤口。
烧红的银针刺入腰间皮肉,又从伤口另一侧穿出,引线打结。
冷汗沿棱角分明的下颌落在锁骨,滑过胸膛,拖着一路水痕,钻进浴袍之下的阴影里。
为了不发出呻吟,他将白玉簪咬在齿间。
疼痛让桃花眸微微敛起,眼尾泛着红,手上的动作却冷静而熟练。
潺潺水声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喘息,潮湿的,克制的。
顾千朋的影子映在水面,盈盈颤动。
“这么晚了……何事找我。”
花离没有抬眼,利落地剪断缝合线,打结,换上新的细布一道道缠回腰间。
“哥,明日去杏林苑找灵隐长老看看吧,”顾千朋觉得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旧伤拖不得。”
花离没接话,兀自收拾好针线,招呼他道:
“别傻站着,进来。”
顾千朋依言,解衣踏入池中,背靠泉石而坐。身后暖流自石间涌出,四周水雾蒸腾,幽香萦绕。
花离褪下浴衣,从容不迫将湿发绾住。
长发撩起,玉颈乍现。
即便是沐浴,三哥颈间的璎珞圈也未曾取下。莹润寒玉湿了水,紧贴着肌肤,像一个精巧的枷锁。
顾千朋耳根发烫,转过头不欲再看。
花离将一件东西顺水推至他面前:
“你的。”
顾千朋只瞧了一眼,恨不得整个人都沉进水底去。
一只小鸭子。
木刻填漆,翅羽上雕着精细的花纹——他儿时沐浴必备的小玩意。
“哥,我又不是六岁,”顾千朋扶额,“谁还要这种东西。”
花离怔了一怔,声线依然平缓:“那我下次整理旧物时便扔了。”
“别扔啊……”
顾千朋忆起儿时情形,忽然又有些不舍。
“你大了,留它做什么。”花离闭上眼睛。
雾气朦胧中,他的长睫是微微湿润的。
顾千朋安静注视了一会儿他的侧脸,低下头去:
“三哥。”
“嗯?”花离淡淡地应着,嗓音被水汽渲染得极为好听。
“缝伤的时候……疼不疼?”
“习惯了就好。”
顾千朋闻之心惊,追问道:
“你经常这样给自己缝合伤口吗?”
“嗯。”
“从什么时候?”
“很小。”
花离简短地答,似乎并不愿提及往事。
顾千朋只得作罢,伸手去拿皂角。
花离瞥见他左臂上的伤:
“手怎么回事?”
顾千朋一惊,皂角球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