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问道昆仑山,寻欢作乐铜雀台。春色满园关不住,仙人弃道下山来。”
馆内大堂廊柱上明晃晃地篆刻着这样四句诗,每个字都以金粉填漆,生怕人瞧不见似的。
敢如此明目张胆作艳诗与仙门叫板的歌楼,也只有这铜雀台了。百年屹立不倒的金招牌,便足以成为它睥睨群芳的底气。
“哎哟,我的金主……”
鸨母见衣着华贵的少年误闯盘丝洞,立即巧笑相迎:“公子~听曲还是赏花呀?”
“后院后院!”顾千朋心急打断,“十万火急,还请嬷娘速速带路!”
铜雀台分前后两院。前院笙歌不歇,后院则静谧幽深,以便客人们行那不可言说的风流艳事。
鸨母哪里晓得他是寻地方躲藏,还以为这俊俏的小公子年轻气盛,竟这般急不可耐。
媚眼如丝,在顾千朋腰间的错金带钩上缠绵良久,又向下滑落……
铅白浓覆的妆面忽而染了胭脂,两片酡红。
顾千朋却没心思理会这卖弄风骚的婆娘,见她只痴愣愣盯了自己看,急得直冒烟:
“喂,喂!我年纪当真够了,也带了银钱的,不要不理人啊!”
鸨母一个踉跄,直撞上他胸膛,腰酥脚软一叠声地叫:“哎哟,哎哟……”
哎哟了半晌,也没出下文。顾千朋只好撇开她,独自上二楼。
二楼早已是一片人声鼎沸,大伙都围聚在天井栏边,俯瞰一楼大堂。
顾千朋在人海中左突右奔,怎么都逃不出去,最后干脆也在天井边寻了个缝隙,挤进去看热闹。
反正搡在人堆里,三哥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不知这次新来的小倌,又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貌,嘿嘿。”
“铜雀台近年的货色真是愈发好了,再经嬷娘亲手那么一‘教导’……啧啧,我看就连大千万象的宗主,也难过这美人关!”
“话可不能乱讲。大千万象的宗主,可是堂堂梦蝶仙师啊。”
“仙师又怎么了,仙师也不见得就清心寡欲吧。咳,我听说那梦蝶仙师年少时,还给巫山云雨观的少主当过帐中佳人呢……”
“呸呸呸,这旧事可提不得!我看你真是醉糊涂了,赶紧醒醒酒吧。”
顾千朋自旁人交谈中得知,今日是铜雀台新迎小倌花伶的大日子,在座所有人都在等着闹新仪式。
说起这闹新,还真是铜雀台的一大奇观。
初来乍到的小花小草,要经历一系列类似新嫁娘过门的仪式:用喜轿抬到馆子外,再由馆内当红名花给盖上喜帕,红绫罗绑了手,来给出价最高的客人献艺助兴。
眼见时辰将至,鸨母开始张罗着迎新人入馆。一时间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不巧此时,花离正追到了铜雀台门楼下。
方才亲眼见顾千朋溜了进去,他瞧也不瞧门口摆放的十来乘大红喜轿,气急败坏破门而入——
可怜如梦蝶仙师,刚踏进门还未半步,就被当头罩了一张红底镶金边的喜帕。
紧接着,七八个艳粉娇娘将他团团围住,按头的按头,绑手的绑手,连嫁衣也披上了。
花离稀里糊涂被人捆了个结实,颇为恼火:
“你们这是做什么?”
“姊姊,这美人挣扎得好生厉害呢!”耳畔莺啭似地笑嚷,“快拿糖瓜将嘴堵上,嘻嘻。”
“休要放肆!我……唔!”
一言未尽,口中便被塞了个甜腻的大糖瓜,将余下辩解尽数堵了回去。
生人勿近的梦蝶仙师受到这般“礼遇”,一时竟不知所措。而二楼天井旁将此幕尽收眼底的顾千朋,在一众叫好声中笑得直打跌。
哈哈,三哥啊三哥,你也有今天!
这时鸨母“锵锵锵”地敲了三下锣,示意宾客们可以开始出价,竞拍这位美人的新夜。
“八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顾千朋顽劣心大起。眼见报价渐渐高了上去,一个念头也在他胸中逐步成形。
“五千两!”他拍着栏杆叫道。
四邻先是鸦雀无声,接着便响起絮絮的低语。
众人寻思,这人是脑袋坏啦?铜雀台的头牌花魁也不过才三千两银子,他居然出五千两的天价,去买一个尚未经受教导的新人作陪。
大堂正中盖着喜帕的花离显然听出顾千朋的声音,朝他所在方位稍稍仰起头来。
“怎样,成交吗?”顾千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端起来一饮而尽。
“成交!成交!”嬷娘满脸堆笑,生怕错失这来之不易的良机。
顾千朋后撤两步,“嗖”地跃上天井栏,径直从二楼飞身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