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莱斯最终还是没拦住这根藤,于是又一次在日落时分去了雾沼林,藤蔓半拖半拉地带着博尔莱斯朝雾沼走去。
博尔莱斯心想他也许该担心一下这根藤蔓是不是起了什么歹心。
比如它其实是想将自己推下去之类的,所以才拉着他靠近这片禁地。
但很快他放下了这短暂的担忧。
难道这棵藤蔓将自己救下来的目的就是亲自将他推下去吗?
这显然不合理,博尔莱斯觉得自己可以再多给它一些信任。
雾沼里面有什么东西,弗格福斯特的众人都再清楚不过。
这片雾气弥漫的沼泽尽头就是那条属于冥界的河流,河流的对岸就是那个不属于现世的世界了。
一些亡魂会作为漏网之鱼,通过冥河逃到这里来。
罪人们在冥河的渡船上听闻了审判之殿堂,他们听闻自己一生的罪恶都写在了他们的灵魂上。
每一桩每一件都在等待着清算,每一桩每一件都已由冥神写好了惩罚。
越是有罪之人就越是恐慌,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跳下了渡船。
三分之一的灵魂被淹死了,三分之一的灵魂落在了光秃秃、雾蒙蒙的月亮地上,只有剩余的那一部分逃了出来。
他们躲过了冥界对生前罪孽的清算,逃离了必将坠向地狱的命运,但却因此被冥河水污染了灵魂。
又或者是被吃掉了一部分灵魂?
总之,他们最终变成了比亡灵还难看的东西。
每个白日都在雾色弥漫的沼泽里哀嚎,每到夜晚就满心喜悦地爬上岸。
它们失去了神智和思考能力,空荡荡的脑子里只剩下将全部的鲜活都拉进水底的想法。
只剩下渴望。
渴望让那些还能行走在阳光下的一切都来感受它永恒的痛苦。
【其实那些东西真的很难吃。】
藤蔓真情实意道。
博尔莱斯想了一下它吃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忽然发觉这完全不能细想,因为四舍五入之后,他也算是吃了这棵藤蔓吃下去的东西。
他给出了自己不靠谱的建议:“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份食谱?”
【不,那已经是最适合的食物了。】
【潮湿的,阴冷的,畸形的,漆黑的,嚎叫的,神经错乱的,富含黑暗物质的,堕落的食物。】
博尔莱斯:“……听起来不是形容食物的词,你像是在说某种臭烘烘的青蛙。”
而且这一堆形容词里面甚至没一个和食物沾边,这棵藤蔓但凡把阴冷换成冰冷都稍微像样一些。
【好吧,那就是冰冷的,差不多啦。】
藤蔓给博尔莱斯找到了今夜最佳的观众席,那是一棵被大风吹得歪倒的树,不粗不细的树干弯拱在距离雾沼不远的地面上,形成一张天然的板凳。
【就坐在这里等我哦。】
藤蔓将博尔莱斯留在了树干拱起的最高处,它细细嘱咐道。
于是博尔莱斯低头看着他和地面接近两米的距离,又看着底下那些朝他爬过来的游灵因为身高和智商都不够,所以只能立在树干下方垂涎的模样。
他看着那些被藤蔓缠住后哀嚎着消失身形的游灵,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鱼钩上的饵食。
唯一的区别是别人钓的是鱼。
这棵藤蔓钓的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
在观察了十多只游灵各不相同的残缺和丑陋后,博尔莱斯很快对这些东西失去了兴趣。
他一只手撑着脸开始打量起四周。
夜晚的雾沼是湿冷又压抑的,博尔莱斯抬头就看见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冠在雾与月光间摇晃。
没有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更没有风的靠近——只有树在摇晃。
不知过去了多久,博尔莱斯又重新获取到了上午的那种充实到想吐的饱腹感。
看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餍足的藤蔓,他欲言又止:“一定要吃这么多吗?”
吃了很多的藤蔓开始装傻:【因为这些无用的、恶臭的家伙能提供的养分就只有那么一点,所以要吃这么多个它们。】
我不是指你吃掉的游灵数量多啊!
博尔莱斯有些头疼。
他只是想和这藤蔓商量一下,让它别总是吃得这么撑,暴饮暴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藤藤什么都不知道,藤藤只是在吃青蛙干。
*
有一行人在弗格山脉前停下了脚步。
肖拉住自己冲动的队友:“真的不能再过去了,我们可以申请留驻在波希镇,说不定很快就能又遇到了。”
“可是……”好奇心和探索之意驱使着罗德尼去冒险一试,去踏入这片危机四伏的山脉。
赚取了自己的第一笔占卜费用的米拉贝尔疑惑地停下脚步,由于说不清楚路线,她只好亲自带路。
她已经看到了这场争辩的结局,这两个人不会再继续往前走,但她并不清楚原因。
“那边可是雾城!雾城里居然有人类存在!”罗德尼望着眼前延绵的山脉,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只皱眉道,“简直不可思议。”
“的确不可思议。”肖抬头看着那被山脉的漆黑剪影遮住一半的月亮,“不提雾城里那些排斥人类的异族,前面的毒瘴都够我们喝一壶了,冰冷堕落、富含漆黑物质的空气,光是靠近都是一种折磨。”
罗德尼问:“你已经闻到了?在这里??”
肖点头:“瘴气又向外扩展了,圣昼廷那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居然还没找到解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请冥神庇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