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林陡然一笑，贴过去，揪住领带，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脖颈，“这是奖励。”

温热柔软的东西落到了后颈，用力只是短短一瞬，但刚开始消退的红色却立即得到了主力，开始猖狂地蔓延起来。

柏舟像是被流星砸中了一样，眼神呆愣，整个人红到爆炸，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谢谢。”

没头没脑。路林不客气地笑了一声，把追踪器塞回去，恶劣地开口：“自己找根绳儿挂起来吧。”

柏舟忙不迭地收起来，眼神亮闪闪地应了声好。

路林看着他早有预备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绳，乐滋滋地照做，就好像那是多贵重的礼物一样，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可确实是没什么话可说的。路林冷漠地想着。除了提喀星那些日子，他们相处得实在太少了。

谁也没提苹果花号上的“意外”，信任并不是片刻之间依靠言语就能构建起来的。

安静了一会儿，柏舟率先开口：“尤西和小白毛被我放归到了拉芒星上，毛毛因为被s728侵染过，暂时还在研究院生活，不过你放心，那是归星投资的，很安全。007农场我委托了金娜婶婶管理，一切都很好。”

昨日似乎再次眷顾了路林，柏舟惊喜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柔软，不由精神大作，胆子也肥起来了，小声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我老觉得这两天看台上有人看我。”

路林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你很显眼。”

柏舟直觉这不是纯然的夸奖，但也猜不出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地嘿嘿一笑，“我还能再见你么？”

“……十三区。”

“十三区永远都会是十三区。”奥利维德声音平淡。

十三区区长眯了眯眼睛，霎时便明白了这不仅是叙述，还是保证——未来将风平浪静。

他再度打量着眼前这个炙手可热的男人，军界新秀，晨星舰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舰长，埃尔诺家的次子。明亮灿烂如远古太阳神般的容貌，低沉丝滑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似乎根本不应该有阴霾存在于他身上，最可贵的，还是个高阶Alpha。

虽然白塔时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在老牌贵族里，Alpha仍然是继承家业的第一选择。

是传统，也是桎梏。

埃尔诺家那个大儿子，不久可惜在这一点上了么？

暗自惋惜了一瞬，区长笑了起来——到底还是贵族世家，手段和见识还是有的。要是再有一个愣头青过来大谈特谈什么净化十三区，那才是真头疼呢。

那个蠢货根本不懂十三区！

矜持地点了点头，他举起酒杯，以一种优雅而有些过时的腔调赞同道：“这是一个很方便的选择。”

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都可以在这里进行，所有来路不明之物都能在这里得到妥善处理。既然已经沉沦，那么与其花费大力气从污泥中拉起，还不如直接将错就错，继续利用下去。

十三区最高的塔楼内，同盟伴随着一声酒杯碰撞声结下。

“我保证，您划出的那片区域绝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人出现。”区长端着肚子，笑容真诚，巨型水晶灯的暖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一片亮，把他本来就臃肿的脸膨胀了两三倍，更像是一团抹了油的发面了。

“至于您说的那两个人，应该是跑到巢里去了。您也知道，那群人很麻烦，像老鼠一样，哪里都能出现，一不留神就从地道窜了……”

奥利维德冷淡地打断了他，“我只要结果。”

区长皱了皱眉，臃肿涨红的脸上立刻挤出几分不满，正转过头打算再好好教导一下后辈，接上奥利维德的眼神时却立刻熄了火，下意识地回道：“好，没问题。”

刹那间，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拒绝，那么十三区区长今天就会“遇刺身亡”。

再回神时，奥利维德已经带着人走了，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跟在身边的副手犹犹豫豫地提醒道：“刚刚他们说，一个活的，一个死的。”

“他也没必要活着。”裴吉跟在奥利维德身后两三步的位置，眼前除了熟悉的背影还有不熟悉的破败，信息素夹杂在臭水沟的恶臭中，很浑浊。

不习惯地捂住了鼻子，他再度想起了身前这人的保证。

在此之前，他从没来过十三区，从未想过如今的首都星上还有这么一片地方。

这似乎有些不应该。

奥利维德继续走着，没有回应，靴子在刚下过雨的地上踩出一个一个脚印。

脊背挺直，每一步都像是量好了距离，精准得放在最高规格的宴会上也毫不失礼，几乎像是一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

裴吉忍不了只有脚步声的安静，咬牙继续说道：“他已经过时了，他能做的，我们的研究员都能做，留活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你在嫉妒他。”奥利维德陡然停步，回身看着他，眼神里只有微不可见的疑惑。

可即便只有一点点，也足够裴吉欣慰了。

他惨白着脸，轻轻点头，“对。”

信息素的味道稍微浓了一点，远离污水后，不愉快的气味也淡了许多，喧嚣在不知名的地方遥遥传来，似乎只差几步路就能回归正常社会了，奥利维德的声音就在不和谐的背景中响起：“你拥有我的标记，我们天生一对，不是么？”

裴吉期待的眼神逐渐变黯，不自觉地低下头，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我们天生一对。”

众所周知，Omega、Alpha天生一对。

正如裴和埃尔诺家，门当户对。

“想要我死的人不止一个，他活着，能让我们钓出更多人。”

奥利维德温柔地环住了裴吉，在后颈落下一吻，而后放手朝远处窄小的暗门走去。

一如既往，就像很多年前在玻璃塔里第一次遇见一样。

看了这么多年背影，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可他从前是会哭会笑的，在走入那扇门之前，他还那么鲜活。一天天，蜕变成晨星舰队舰长，一天天，固化成一名埃尔诺该有的样子。

裴吉愣愣地想着。

如果没有路林，是不是奥利维德还会是原来的样子？

那人肯定没有交底，但既然他出身于十三区，那便没有别的可能了，除了巢，没有人会帮他。

所以……

所以除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