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很快，江山还没反应过来，柏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连带着那个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的研究员。

复盘了一下，江山很确定自己听到了一声笑，而且绝不可能是柏舟——魂儿都要掉了，还笑个屁！

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很眼熟，她在很多人脸上都见过，包括自己。

但问题是，柏舟还能这样？

从认识那天起，这人就是再经典不过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学生，觉醒成Omega以后，也是一副清心寡欲，谁也看不上的模样，后来一路窜到了开拓团里总算有点激情了，虽然遇到了点挫折，但现在不也是回来了么？

……

愣愣地想了半天，她忽然悟了——原来柏舟刚才没在忽悠她啊！

“您好，有什么事么？”实验室门咚一声打开了，出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扫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怪异。

“啊抱歉，没什么事儿，就是发呆。”江山迅速调整表情，摆摆手，笑眯眯地走了。

风在奔跑

柏舟能听到前方那人的脚步声，轻轻的，藏在风里很不真切，心跳都好像比它响。

一个转弯，背影折了一折，消失。

前方是监控室，机器嗡鸣已经穿墙入耳，低沉的调子震得人发麻。

他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看着前方“闲人免进”四个大字深深吐了口气。

不应该，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做得已经太多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等待。

森冷的顶光照得走廊一片阴惨惨的白，只有拐弯出穿出一道红色，大概是门禁的光。许是是用特殊材料铺了一遍，越靠近监控室，耳边就越安静。

柏舟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眼眶发酸，呼吸声明显得一点也藏不住。

脚步回转，他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有灰尘在光里慢慢地落下。

扭过头，背对着监控室的方向，他小声地开口：“你还好么？”

声音轻柔地消散在空气中，一秒、两秒、三秒……

无人回应

眼睛酸胀到发疼，三个小时内不断消耗的精神力也像是在这一刻突然见了底，缔结的共鸣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就像一个眼瞎心盲认错人的傻子。

没来由得，柏舟忽然升起了一种恐慌——万一、万一他确实是认错了人呢？万一他所认定的都只是麻痹自我的幻想呢？万一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呢？

“柏舟。”

可能是幻觉。柏舟冷静地想着，一步也没动，心跳却逐渐加速。

又是几声脚步声，像是渐次加重的鼓点，直接敲在了他心上。

有人站到了他身后。

“不错。”

好半晌，柏舟才意识到，这是对刚刚那句话的回应。

回头看去，梦想成真。

他设想过很多次重逢时的场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像是现在这么狼狈。准备好的解释卡顿成了一片乱码般的背景，他本该抓紧一切时间坦白，可现在却像个即将溺毙的人一样无力挣扎着。

……

后悔么？

路林不知道，似乎有一片稀薄但不容忽视的阳光当头笼罩下来，悄无声息地融开了一点边界。

他心知肚明，这可能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没有什么能完美计划好每一步——柏舟出现在测试场外的那一刻，事情就失控了。

按照柏舟的成绩，进入这次荒星探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一个奥利维德，他绝不会放弃这么好一个下手的机会。

除此以外呢？

路林分明觉得自己一脚踏上了偏离的轨道，明明在刻意远离，却越靠越近。

他本可以早早远离测试场，本可以假装一无所知地关门，厚实的合金门会把一切声音隔绝在外，计划一切如常。

现实交错纵横，附在游丝般线头上的是过于沉重的感情。灿烂如柏舟仍然笼罩着阳光，一切好像都不会改变……

叹息在空气中飘散，路林上前一步，低声道：“进来。”

而后转身朝监控室走去

柏舟游魂似的跟了进去，门一关就像是开启了什么人类开关，急急忙忙道：“我……”

“我知道。”路林指了指身后的监控器。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柏舟明白了，发白的脸上突然升起些许红色，自耳尖开始一路蔓延至脖颈。

话语像是被监控器的嗡鸣吞掉了，注视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有力。路林能清晰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黏着目光。

光屏里的画面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他调低了声音，所有的音效都变得更加隐约，像是窃窃私语。

“……荒星……走么？”

“有事……回去么？”

“拉倒吧……”

……

忍不了似的回头，路林正想开口，柏舟就着急忙慌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递过来。

“这是你当时放在我身上的追踪器，我后来自己修好了，如果……”他舔了舔嘴唇，看起来相当紧张，“我是说如果，你还想继续追踪我的话，也许可以继续用这个？我不会介意的。”

期待又不安，热切又焦灼，柏舟现在这样子简直像是一只害怕被遗弃而拼命递绳子的大狗，似乎被拒绝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