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摘桂花了?”
结束这日的课程,于皖走出学堂,见苏仟眠双手背在身后,又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问出这么一句。
尽管于皖已经告诉苏仟眠,授课并不需他日日都到,但苏仟眠声称于皖内伤未愈,放不下心。故而这一个月来,每逢于皖授课他都要跟着,还会捎带几枝花。偶尔是月季,大多是桂花,对此苏仟眠抱怨称,桂花最多,不容易被摘秃。
他手间握着花,就这样站在屋外一两个时辰一点不见着急,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不是。”苏仟眠摇头,“师父都开口了,我哪敢继续摘。”
于皖叮嘱他好几次,好好的花随它开随它败,反倒是摘下来过不了几天就会枯萎,着实浪费。
苏仟眠说着,双手递来一大袋桂花糕到于皖面前,“这是师父上次给我买的。店里说桂花快过季了,我就都买回来送你。”
因为喝药的缘故,于皖也去买了些糕点,算是用作每日缓解苦涩。而眼下于皖看向那袋估计吃到明年春天都吃不完的桂花糕,一句感谢噎住在嗓子里愣是说不出来。
他道:“我昨日去找师姐,伤好的差不多了,药可以一并停了。你买这么多,吃不完不是要浪费?”
苏仟眠眨了下眼,心中飞快地思索如何说才能让于皖收下。他此前有说过要继续给于皖送梨汤,被于皖礼貌拒绝。
学堂里的人早就散的差不多了,林雨飘在此时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上次事情发生后,林祈安确实找她认真谈过,而林雨飘则一脸犯难地请求掌门再多宽限些时日,并保证不再会扰乱于皖授课,林祈安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她而去。
她确实再没出过岔子,还时常一个人离开,于皖对此习以为常。他颔首朝林雨飘点头示意,林雨飘也朝他笑,扭头看向苏仟眠。
她一言不发,歪头打量苏仟眠几眼,抬步离去。苏仟眠眯起眼,脸色突然冷下来。他把桂花糕猛地往于皖怀里一塞,道:“师父先走,我去看看。”
“仟眠?”于皖见拦不住他,只来得及嘱咐一句:“不准动手。”
苏仟眠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于皖知道苏仟眠一向警惕心重,可他今日这反应实在异常。若说他是因为上次的事去找林雨飘麻烦,于皖实在不认为苏仟眠会无理到这个程度。抱起怀里的桂花糕,于皖刚想跟上去,伴随着天边一声雷,雨滴落在脸上。
雨几乎是在一瞬间瓢泼而下。于皖无奈,只得先折返回学堂内。绵密的雨滴让眼前物事变得模糊,于皖百无聊赖地拎起那一袋桂花糕,心道,早走一步,就该变成桂花粥了。
这家桂花糕香气浓郁,入口即化,又不会甜得腻人,在庐州街上颇负盛名。上次于皖近午时去买,前面还排了几个人。苏仟眠买回这么多糕点,估计一大早就要去等。
只是于皖向来喜欢甜一些的糕点,故而这桂花糕对他来说,少了那么几分吸引力。
于皖盘算着,苏仟眠回来总要路过于此,不如就在这等他,也能等雨势减缓。他等了近半柱香的时间苏仟眠才回来。苏仟眠自是没带伞,被雨淋个湿透,急匆匆地路过学堂时往内撇一眼,于皖坐在屋里,与他对上视线。
苏仟眠意识到他在等自己,忙不迭地进屋。
于皖注视着苏仟眠,刚想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施个结界免得这样狼狈,对上他那在昏暗学堂里格外明亮的眼眸时,一时间责备和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学堂里很快暗下去,门前黯淡的光只能给苏仟眠留出个大致的影。于皖随意地撑起手托腮,待苏仟眠把头发和衣服都借灵力烘干些许,才不急不慢地问:“你去追到什么没有?”
苏仟眠离开后,不出片刻便追上林雨飘。他持剑抵在她身前,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秦忆云。”面向剑尖,她声音有些发颤,说出真名。
苏仟眠满腔疑惑,眉头拧在一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师父让我来的。”秦忆云十分老实地答道。
“她让你来做什么?”苏仟眠更加不解。
秦忆云扯出个笑来,指了指他的剑,道:“要不你先把剑先收了,怪渗人的。”
苏仟眠不为所动,冷着脸道:“不说便罢。”
见他转身就要走,秦忆云忙道:“师父派我来,是让我帮忙盯着点,怕你遭遇不测。”
苏仟眠停下脚步,像是听到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大笑出声。他仰头而笑,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愿,道:“遭遇不测?你们一个个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死。哪怕我说过永远不会回去,还要派人来监视我。”
“就这样怕我夺了那位子?”
他收起剑,直直离开,不顾秦忆云在身后气得说你辜负好人心,说你不知道我花多大功夫,易容缩骨才混进来,你以为我想来的话。
听到这话,苏仟眠停下了步子,一步步走回来。想到曾经关于他的传闻,想到师父说的话,秦忆云不免害怕,步步后退,“你,你干什么?”
“既然你也不想来,不如明日就找个借口离开。”苏仟眠背起手,弯下腰。乌云翻滚,天边传来轰隆的雷声。他原本俊朗的容貌却在此刻如天色一样晦暗,一双墨瞳里半分光亮也没有,像是对猎物吐信子的蛇,“还有,以后离于皖远一点。上次的事,我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管你对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再有下次,哪怕你师父来,也救不了你。”
面对于皖的问题,苏仟眠只是低下头束发,选择撒谎:“我没追上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有同类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于皖没说下去,看他一眼。
“嗯。”苏仟眠应下一声,“师父没怀疑过么?她一个已经结丹的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灵气紊乱昏过去?”
于皖道:“实话说来,没有。这世间的人天资不同,我只当她在这方面有些薄弱。何况修道之路漫长,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苏仟眠沉默片刻,才道:“世人未必有师父这般好心。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离她远一些,若她同你说起什么,也不要轻信。”
“我会注意。”听到苏仟眠坚定的语气,于皖不想他多心,答应下来。而看向苏仟眠身上半干半潮的衣物,于皖又不免提醒一句:“待会回去记得换身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