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府用膳后,宁叙让安纪先回房梳洗,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不必等他一起睡。
安纪点点头,今天他和宁观聊了这么久,应该有不少要紧事。她自行回了须弥斋,命丫头备好浴桶。
头钗都已拆下,临到梳洗时,她突然想起,方才只顾着开玩笑,还未告诉宁叙,今日听怜漪的口风,似乎与秦若藜有过不小的过节。
可她如果是艮国人,怎会和艮国来的公主关系如此僵持?今日宁观所说,还有另外更不想让怜漪有孕的人,难道是秦若藜?
两人明明本应同归,却落得内斗结果,她们究竟发生过什么?
心中疑问越来越大,安纪也顾不得在浴房多待,粗粗打理之后便披上外衣,去书房找宁叙。
走到书房门口,却未见里面点灯,只有位小厮提了桶水,桶上搭了块干净的巾布,看上去正准备擦拭外门。
安纪问道:“王爷不在书房吗?”
小厮躬身答道:“回王妃,并未听说王爷今夜要用书房,所以齐管事才命小人前来打扫。”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明明说有公务要处理,若不是去书房,还能去哪里呢?
她又去了几个宁叙议事的地方,甚至连暖阁也瞧了一遍,都不见他的身影。如今只剩东南边几处厢房没去看过了,可那边都是些住处,齐襄的,十九的,古由的……
她忽然脚下一滞,古由!
她急忙往东南而去,脚下生风,带着草叶也在沙沙响动。快走近时,又慢下脚步,脚下的声音也小了些。
来到古由房外,她远远便看见窗上两个人影,心道:“果然在这!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他还真当真了。”
抬步欲推门而进,到了门前却又犹豫。如果现在推门进去,宁叙真的在和古由聊她胡乱开的玩笑,两人面面相觑,该有多尴尬。于是收回手,悄悄躲到房侧,伸长耳朵,想听听两人究竟在聊什么。
刚藏好身形,听见房门一响,宁叙跨出门来,似乎并未多做停留,大步离去。她心中正奇怪,又听见清亮的一声,“别藏了,出来吧。”
安纪回过头,正是古由已到了身前。她心虚地抿抿嘴,直起身来,“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古由一脸好笑,“你刚准备敲门的时候,影子都映在门上了。”
“那宁叙不是也知道了!?”
古由领她进了屋子,指着桌上一方烛台道:“他坐我对面,侧背对着门的。”又转身笑道:“怎么刚刚怎么不进来?”
安纪囫囵回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尴尬嘛。”
古由敛了些笑意,添上几分正色,“纪丫头,你这次玩笑开得可有些过了,明知道会尴尬,嘴还没个遮拦的。”
“那我确实也是重复怜漪今天的话嘛……”
古由敲敲她的额头,“纪丫头,他今天来找我,不是因为觉得自尊受伤了,来找我寻什么证明的。今天我给他诊完,听见他说,‘那就好,如果她以后想法变了,我还是有能力让她愿望成真的。’”
他朝安纪抛了个眼神,一脸为宁叙不平的模样,却又带着长辈看戏的心情,“师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就师父来看,宁叙这么沉稳的孩子,对你总是患得患失的,这颗心悬得可紧了。”
安纪小声道:“师傅,我真的没想这么多。只是今天看他那副真诚模样,脑子一热,想逗逗他,说出的话实在欠考虑。”
古由又是呵呵一笑,“好啦,师父不是怪你。你吧,虽然和宁叙一样平时不声不响的,但还有幼稚调皮的一面,师父还不知道嘛。”
他嘴巴一紧,带着白须都多了几分严肃之气,“不过,玩闹归玩闹,话既然说了,也得负起责任不是?你道个歉,宁叙还不得上赶着哄你。对了,也别说你来过我这儿了,我怕挂不住脸。”
一句“可是”还没说完,安纪便被古由推着出了门,他朝她摆摆手,嘴里说着“去去去”,显然是要她硬着头皮上。她想了一路,还是没找出既能开口,但又不尴尬的法子。
踏入须弥斋时,那人正背对着她,换下外衣。
“洗好了?”
“嗯……”安纪缓缓走近,“你都不看,就知道是我吗?”
宁叙并不转过身来,将外衣顺手叠好挂在衣珩上,“你身上的味道我已经很熟悉了,离得远我也能闻见。”
安纪接过他的腰带,低头问道:“你现在去洗漱吗?”
“嗯。有事吗?”
安纪点点头,“不过,你先去洗吧,我在床上等等你。”
宁叙走后,安纪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左右觉得心中烦闷,倏地坐起来,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措辞,怎么顺理成章地道歉。
一刻之间,她在脑海里演练了几次,应该如何开场,如何过渡,又如何不让宁叙觉得尴尬。
正出神间,忽听见离得极近的一句“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她还在脑海里练习,那人忽然侵入,安纪反而变得结巴:“我我我...”
宁叙唇间逸出一声轻笑,不知是在笑她的口吃,还是笑她无措的表情:“怎么舌头打上结了?没关系,好好说,嗯?”
安纪暗暗呼了口气,镇静下来,也不好意思盯着他,“今天在车上,我的玩笑话,我还没和你正式道歉……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坏心眼地看你心急,想逗逗你。”
“什么玩笑啊?”
听他这么说,安纪一下便抬起了头,狐疑地望着眼前这人,只见他一脸无辜,还带着几分不解,像是不记得她开过什么玩笑,可这人明明刚找过古由!
“就是我说怜漪的猜测……”
宁叙恍然大悟道:“哦,那……我不想接受道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