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叙深深叹了口气，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重新躺回她身边。

“嗯。不闹了，睡吧。”

-

第二日晨起打理完毕后，安纪和宁叙一同去往食厅。却见厅内早已有了一位挺拔的少年身影，见到两人来，他立刻起身迈步而来。

“十九？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早？”

十九颔首，过了片刻才答道：“嗯。今日是来告别的。”

安纪步子一顿，默默看了他一眼。昨夜他与周修年见面后，两人应是深谈到子夜。谈了些什么，他又为何要走的这么急，她是没法开口去问的，十九也绝不会说。

索性不去追问，只问道：“你今日离去，日后如何打算？”

十九并不透露计划，只道：“我自知前路艰险，但身为皇室宗亲，有些责任和坚持是放不下的……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搏，哪怕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后悔。”

他受伤之时，曾几次要离开定北王府，都被安纪拦了下来。不过安纪知道，这次，她是拦不住的。

十九走到安纪面前，朝她伸出手。掌心里是半块玉佩，早已失去了光泽，并非什么上品。

“这是我姐姐的遗物……希望下次，你能在摩国大殿上，交还给我。”

安纪本不愿接受这样一个意义非凡之物，可听见十九的话，她心中一酸，伸手接过玉佩道：“嗯，我先帮你保存，你一定要找我要回。”

她看了眼桌上的早膳，扯出笑道：“先坐下吃饭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十九收回手，却并不坐下。忽然抱拳躬身，避开安纪的眼神，“不吃了，十九今日要走了……保重，安……姐姐。”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出食厅，背影消失在那扇花门之后。

安纪放下盛了半碗的粥，默默看着那道空门，握住手中那半块温热的玉佩，怔怔地自言自语道：“走得这么干脆……我还没告诉你，到底是在哪里捡到的你。”

正出神间，耳边一声清响，是宁叙盛了一碗清粥，放在她面前。

“他有自己的天地，你不必担心。”

安纪收回神思，朝他微微一笑：“嗯。我知道。”她舀起一勺粥，旋即又放下，问道：“陛下下一个目标是艮国吗？”

宁叙摇头，“十九既然已经动身，我想，皇兄剑锋是要指向奎国了。年末虽可占下斯城，但艮国体量庞大，并不能另其元气大伤。可奎国就不一样了，东部与我朝相接，西部与摩国相接。若十九事成，我朝吞掉奎国简直轻而易举。”

安纪点点头，小声道：“原来是这样。”又一脸认真地看向宁叙，“原来你对官场势力、圣意的洞察也不差。”

宁叙笑道：“你把我看得这么单纯？”他正回身，兀自喝了口粥，又道：“会是会，只是这样难保不会卷入权术之争，不如戍守边疆来的简单。”

安纪忙道：“可你要是一直都待在边城，我就见不到你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后悔刚刚这样胡说了。”

十九离开得突然，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安纪还是生出离别之愁。宁叙有心逗她一笑，与她说了不少话，一顿早饭吃下来，已近辰时。

饭后两人分道，宁叙被叫到宫中，安纪则去禾香斋买了些糕点，前往奉天药坊看望苏栖。

前几日，苏栖已正式到奉天药坊报道，虽然是本次医考前三甲，但新入药坊不久，还对各类事务不熟悉，所以还得从基层做起。她被编入研药司门下，日前做一些药材管理、药物管配的琐事。

安纪在门口递了拜帖，厮仆并不带她进去，也并未见高门中有人出来相迎。过了一刻，才见一位药仆打扮的人领着苏栖出来，当面确认后，药仆才领着二人进门。

一路上安纪并不见什么药房楼阁，反而一直是在一条曲折蜿蜒的长廊中转来转去，最多也只能看看长廊壁上挂着的药草画幅。

又走了一刻，药仆推门，才终于进入一间中等大小的房子，房内摆着两三张木桌，几把雕花木椅，上面各自放了套茶具，看上去是待客的地方。

药仆躬身退下，安纪打量一番这普普通通的房子，问道：“那条长廊也太长了吧，这药仆怎么知道能通到这里？”

苏栖解释道：“药坊里每一个司几乎都是独立运作的，平日也不在一处。门口药仆检查的可严格了，你是哪个司的，就得走哪条长廊，所以我来了这么久，除了研药房，几乎都没去过其他的地方。连今日这待客的房间，我都是第一次来！”

奉天药坊内的情况，安纪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坊内弟子守口如瓶，绝不漏半点风声，是以无外人知道，药坊内部是个什么光景。看来奉天药坊的保密之术，当真做得滴水不漏。

安纪道：“这样神秘？我之前在修书局读到有一味名为犬齿草的药，入药后味道迅速变淡，但活血化瘀功效极强，一直没能见识。本想着皇家药坊定有如此珍贵之药，但从现在这情况看来，多半是没机会了。”

苏栖点点头，“犬齿草当真是好药，只要一星半点，活血之效便是寻常药物的好几倍。不过坊内戒规森严，不可随意带人都药房，想拿到药材一看更是手续繁多。”她忽然伸出手，“我刚刚正在理着呢，手上应该沾了味道，看不了真容，闻闻味道也好！”

安纪一笑了之，明白勉强不了，自己若是非要看不可，必得闹起来惊动众人。于是俯下身闻了闻她的手，一股柑皮混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幽幽飘进了鼻子，她心道：味道还蛮独特的。

起身后，两人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互相说着这几日的趣事。实际上，是苏栖单方面说得更多，安纪大部分时间都是应和着几句。苏栖毕竟第一次离开竹屋这么久，新鲜之感自是如泉水般源源不绝。

等待糕点吃得只剩三四块时，房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只见方才带她们进来的药仆远远躬了身。

“王妃，宫里来人传话，正等在药坊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