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纪梳洗完后,先侧身躺上了床。正胡思乱想着送别十九的景象,后背忽然贴上一阵熟悉的气息。
须弥斋内晚风清凉,幽香阵阵,静夜之中身后的声音显得及其温柔。
“你怎么不开心?”
安纪转过身,轻声回答道:“没什么,”放空片刻,又往他怀里钻,闷闷道;“不知怎么了,一想到要送十九走,有点难过。”
浓浓夜色中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你到真把十九当成孩子养了,怎么透着一股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意思呢?”
安纪轻推他一下,“我哪有!”
她背过身去,试图掩饰住心虚的眼神。虽说她没把十九当作孩子养,但确实觉得十九透着一副弟弟脾性。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和他相处时总带了宠溺之感。如今十九快走了,一股送小辈离家的不舍之情,竟真的从心底油然而生。
说道孩子,安纪突然觉得尴尬。成婚已逾半年,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从没有提起孩子的任何事情。
安纪向来都不认为,成婚和生子是什么水到渠成的必然之事。可宁叙又是一样的吗?他从来不提,她也从来不问。安纪仔细分析一番,还是想不出,他会是个什么态度。
她又翻身朝向宁叙,试探地问了问:“阿叙,你……喜欢孩子吗?”
话音一落,黑夜中宁叙的轮廓似乎一滞。在其他的事情上,他总能猜准怀中姑娘的心思。可生育一事,是关乎女子命运的,安纪从未提过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愿因自己的看法影响到她。
沉默良久,才听见他犹豫的嗓音,“你呢?喜欢孩子吗?”
“嗯……谈不上喜欢,谈不上讨厌,也从未想过有了孩子之后的生活该是怎么样的。不过我是相信小孩子心性赤纯的,只不过总担心能不能我这个世俗之人,能否教养得宜……你呢?还没回答我呢!”
宁叙拥住她,“我同你一样,之前连婚事都没想过,更是没想过有了孩子该如何。不过,我倒和你有些许不同。”
安纪抬眼看他,好奇道:“什么不同?”
虽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光听声音,便知道他认了真。
“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如果身边多了一个人,即使是我的孩子,我还是无法像爱你这样爱他。”
又是这样……每次都用无比平静的话包裹着汹涌的爱意,毫无征兆地想她袭来,弄得她措手不及。
安纪正搜寻着应答的话,又听宁叙说:“况且现在也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这许多次都没有,说明孩子还是很机灵的,就算日后真的来了,也会被教的很好。”
安纪心下明白,他是让自己不必妄自菲薄,他相信她能教得很好。只是两人离得这么近,近到他那句“那么多次”几乎都是贴在耳边说的,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羞赧。
好在夜色之中,即使离得很近,也不容易看出泛红的脸颊。她将脑袋埋入枕边人的颈窝里,问道:“太后的意思你问过吗?”
宁叙道:“母后已经子孙满堂了,也没在我这边过多问,敷衍敷衍,倒也过去了。”
月上中天,月色清辉渐渐移到两人身上。
“那你都是怎么敷衍的?”
她抬头时,正蹭到宁叙脸颊。宁叙虽看不清她脸上的红晕,但却能感受到那烫人的温度。
看来她又羞住了。
“每次我都跟母后说,要是您现在早点放儿臣回去,说不定便能早点听到好消息了。”宁叙特意将声音放得低沉蛊惑,说完便去吻安纪的脸颊。
等到那微凉的唇碰到她发烫的脸颊时,安纪才意识到,她羞赧的模样全部都落入了那人的眼里。她推开宁叙,转过身,忿忿地说了一句:“你又调笑我!”
月光洒在安纪素色寝衣之上,晕出温情的轮廓,衬得整个背影都在发光。
宁叙想到安纪装出的不平模样,不由得浅笑出声,要是放在几年前,在那些无法入睡的月夜里,他是绝不能想象到,自己还能见到如此柔情安宁的画面。
安纪转过身来,怒气未减,“你笑什么?”
宁叙将手绕过她的背,用力带着她翻身向上,惹得安纪小声惊呼:“你干嘛?”
“生气啦?”
安纪不答,只哼了一声,趴在他身上,又将脸偏了过去。
宁叙放软声音,颇为委屈:“你生气了,我又不想看着你的背影睡觉,只好用蛮力了。”
“那我偏不要遂你的心愿!”
她说着便要下去,谁料宁叙稍稍将她的手臂一扯,她又往下一跌,落在他怀里。
那人借力翻身,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了过来,按住她的手,笑道:“我原以为,你早就已经知道,论力气你是没法赢我的。”
挣扎无果,安纪忽然勾唇一笑。双手被按住,无法动弹,她便伸长脖颈,毫无征兆地吻住了宁叙。
“你……”
宁叙本只想调笑调笑安纪,明日她还要去奉天药坊,今夜得好好休息。她这一番动作倒是将他弄得生出几分无措来。
“打不过只好献殷勤咯!”安纪眸光雪亮,一脸得意。见那人神情渐成无奈,又扑进他怀里,笑道:“明日还要早起呢,不闹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