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叙道了声谢,接过酒坛,命齐襄让厨房准备一碗解酒汤,独自快步走向须弥斋。
推门进去时,安纪正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臂弯里,整个人都不太清醒,散着一股屈枉颓靡之气。
古由赶紧向他招手:“我听说落榜的事,赶紧从医馆回来了,”又指了指面前东倒西歪的几瓮酒坛,道:“这酒基本都是她喝的。不过,纪丫头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我和她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也算想通不少。”
宁叙默默收起桌上的空酒坛,在安纪身边坐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道:“我知道,她不全是因为落榜伤心,而是进不了奉天药坊、编不了医典。”
“嗯……”
古由忧心忡忡,当初是他执意撺掇安纪报考,结果没能好好教导帮协不说,自己又深中百阶草的毒,反过来还麻烦她劳心劳力。如今落榜,他都不知这丫头日后还有没有劲头,自己研究百阶草。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安纪,道:“纪丫头心思玲珑,平日里虽总靠着神志清醒克制,但遇到事儿,总还是需要发泄,今晚就由她吧。”
宁叙点头道:“嗯,只是喝太多对身体也不好。这新拿的一坛,就少喝点,我陪着。”
古由道:“好,那我先走了。”
古由走后,宁叙伸臂穿过安纪的脖颈和腰身,正想将她抱到榻上休息,她却恍惚转醒,眨了好几下眼,凑近看了半晌,才捧起他的脸,含糊道:“阿叙,你…..你回来啦。刚才去……哪里啦!都找你找了好久。”
宁叙只好暂时将她放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坐在腿上,靠在他身上。喝醉了的人容易晕,也容易吐,他很有经验。
“还喝吗?”
“喝!”安纪举起酒杯,顿时豪气冲天。
“那我陪你一起喝点,只是喝完这坛,就不喝了,好不好?”
“好……”
宁叙一面伸手斟酒,一面低头瞥了眼安纪。好在她一直扑挂在他怀里,因此并未看见,他给她倒的酒,总是不满半杯。
他将酒杯递到安纪嘴边,她迷迷糊糊地接下。一杯下肚,只觉不比之前引人兴头。
她趴在宁叙肩头,瓮声说道:“你还没回…..回答我呢,怎么……刚才都不见你?”
“我出去走了走。怎么了,你是有话跟我说?”
安纪埋在他肩窝里,摇摇头,蹭在他脸颊和颈侧,弄起一阵轻痒。
“我就是……我就是想你而已,想像现在这样,扑……扑在你怀里,整个人……都在你怀里。”
她摇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断断续续的,却又是平时难见的壮语豪言。
“师傅说得对……他们不要我……我也不稀罕,什么药房!什么考试!我自己也能搞出来,我才不会就此止步!“
她挣扎着要起身,可脚步发虚,又跌跌撞撞地扑在他怀里,耳朵正贴在那人唇边,只听得那如常温暖的声音。
“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好的医师。”
安纪嘿嘿地笑了几声,若不是醉着,都让人误以为她原来是只灵气活现的小狐狸。她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笑道:“是吗?我……我也觉得。”
丫头将醒酒汤送到房里,宁叙却先斟了半杯酒,递到安纪面前,问道:“还要喝吗?”
安纪摇摇头:“不喝了,有些难受,”忽然又仰起头来,盯着他的脸笑了几声,眸光迷离微漾,“不过,有你在就不难受了。”
宁叙端起醒酒汤,吹凉了才将勺子递到她嘴边,一脸无奈,轻声道:“怎么喝醉了也不忘勾引人。”
安纪蹭着他的肩,又往上攀了几寸,一面呼着酒气,一面在他耳边低声道:“哼哼……见……见你第一面,我就想,要是把你……勾了去,会是什么样子。”
宁叙按下她乱动的手,勉强将一晚药汤都喂进了她肚子里,问道:”头晕吗?还难受吗?“
伤心的劲头过了,酒劲上来,太阳穴便开始突突乱跳,仿佛扯着整个脑袋,都在杂乱无章地异动。安纪皱眉闭眼点了点头,委屈地蹦出两个字:“难、受……”
宁叙伸出手,掌心贴在她的额间,轻柔地打圈,道:“那我们坐着缓一会儿,再带你去沐浴歇息,好不好?”
安纪听话地点点头,像终于卸去重枷的囚犯,长长呼了一口气,宽心瘫在他肩头,声音渐渐变得朦胧不清:
“嗯……就这样坐一会,能坐着和你说一会话……就很好。”